说罢,汉生自顾自开始吃饭,动作不似之前刚刚跟潘芷云来到时的不拘小节,尽管运筷如飞,食物从碗里消失的速度不减,吃相上却极为不同,竟有种不紧不慢的感觉。
潘芷云悻悻然,也开始正经吃饭,摆出一副标准的食不言寝不语架势,三人自此不再言语。
吃完饭了以后,如汉生所言,也不多费事,三人直接坐着潘芷云的马车前往鸡鸣寺。
珍珠塔在洛城城郊,是鸡鸣寺内的一座六层高塔。
传言这座塔下镇压着一只千年大蛇,当年在洛水河畔兴风作浪,不时便决堤闹水患,搅得周围一带民不聊生,直到一位高僧自南海而来将其收伏镇压在此塔下,又为原本名为袈陀寺的庙宇改名为鸡鸣寺,洛城气候这才恢复如常。
走到袈陀山脚下,汉生并未让马车直接沿着大路前往山腰,而是示意马车就此打住,三人开始沿着旁边长长的狭窄小道阶梯一路向上攀爬。
台阶不算陡峭,只是狭窄到不容二人并肩。
汉生一步一阶拾级而上,步伐稳健不乱,态度一丝不苟,竟透着些许虔诚意味。
稷尧小姑娘也一步步咬着牙跟在汉生身后,始终与她隔着两级台阶的距离,一步不差。
潘芷云走在最后,看着汉生一步步向上的娇小背影,忽然有些恍惚。
那年还是名为阿稚的二八少女亦是这般,右手持一串九眼天珠一步一阶向上走,她在后面亦步亦趋跟着少女的步伐,沿着不算陡的台阶蹒跚而上。
也正是那年起,她笃信西天诸多佛陀至今不改。
鸡鸣寺在山腰,并不算远。另外那条相对宽敞的道路直通到寺庙百步之遥的一处,有些贩卖桃木梳小佛像雕塑柱香烛火或是香果零嘴一类的小商贩。
汉生走的这条人烟稀少的路直接通向鸡鸣寺门前。
三人走了足足数千级青石台阶,终于在看到熙攘人烟后歇了口气。
汉生静静看着眼前这座历史悠久千年的佛寺,似乎以前尘封的回忆又一次浮现眼前。
这静很快被一声惊呼打破。
三五个吊儿郎当的泼皮无赖在前方围作一团,中间被围着的破旧衣衫少年死死抱住手中一个已经被扯开一半的包裹,脸上新挂了彩,血水从鬓角不断外流,用身躯护住身后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女孩。
刚才那声尖叫,正是小女孩见到少年被一拳打到出血时发出的。
初次见到此景的稷尧小姑娘生气地握紧了双拳。
潘芷云见状笑道,“世间既有阳春白雪,自然便有下里巴人。世人见多了也就习惯麻木了,你看周围前来上香的善信,可有一人停下脚步打抱不平?他们都忙着求神拜佛保佑自己的那点平安呢,这就是诗文里所说的‘各人自扫门前雪’。”
稷尧气鼓鼓别过头去不想理他,关切的眼神依然飘向渐渐体力不支的少年与旁边围着的那群泼皮无赖越发明目张胆的挑衅。
“狼小子,你不是很厉害吗?敢废老子兄弟的手脚,老子今天便让你和这个贱丫头付出代价!”为首的泼皮呸地一声,朝少年脸上狠狠吐了口唾沫。
“给我把这臭小子往死里打!至于这个小贱人嘛,哥几个玩儿过了以后,就卖去窑子里!”
一声令下,其余人的拳脚更加猛烈地朝着少年身上招呼。
不止脸色稷尧脸色难看至极,就连汉生也开始深深皱眉。
第九十章 美救英雄
汉生叹了口气,原本不愿意太引人注目的她,最终还是决定出手。
见到汉生与稷尧一大一小已经开始朝着那群泼皮的方向走去,潘芷云耸耸肩也跟在后面。
汉生正欲出手阻拦,不想一个灰扑扑的身影已经不知从何处抢先一步窜到自己身前,挡在那群泼皮面前。
汉生三人停在那里看着邋遢道人的动作。
“各位好汉各位好汉,且听贫道一言,佛祖面前杀生毕竟不是好事,不如大家结个善缘,就看在贫道的面子上手下留个情?”
只见穿着灰袍的邋遢道人满脸堆笑看着他们,一脸讨好之相。
众泼皮停了手,为首的那个饶有兴致看了邋遢道人一眼,走近道人。
道人愈发点头哈腰时,他单手扯住邋遢道人的衣襟扯得他身体前倾,哂笑道:“就凭你?”
邋遢道人摊手连连点头。
为首的泼皮将手一松,原本被泼皮拽住衣襟身体微微前倾的邋遢道人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保持住平衡。
“你想救他们也简单,拿钱来,一人一百两。二百两银子拿出来,兄弟们二话不说直接走人,以后各走各的道。”
邋遢道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露出一脸褶皱,“不好意思,贫道方外之人,实在没钱。”
众泼皮的皆笑了起来,尤其是为首的那位。“没钱?没钱耽误爷几个的时间在这陪你废话?”
泼皮笑到最后脸色一变,“敢挡爷的路,爷连你一起揍!”
猝不及防之下,众泼皮的拳脚便开始朝邋遢道人身上招呼,左一拳右一脚甚至比揍那个少年还要卖力。
邋遢道人的惨叫声一阵阵传来,佛寺门前来往的善信低下头,经过时的脚步加快了几分。
汉生无语,原本以为邋遢道人是传记中那种貌不惊人扮猪吃虎的高人,没想到是个沙包,连绣花枕头都算不上。
绣花枕头好歹有个不错的皮相,而这个邋遢道人即便被揍得如此凄惨,也竟叫人生不起半分同情,当真令人唏嘘。
汉生没有动作,反倒是稷尧抬起了右手,右手手臂上附着一个小巧的机弩作势欲射。
眼尖看见的汉生连忙拦住她的小小身躯将她向自己身后一拨,同时对潘芷云努努嘴意思让她看着办。
机弩虽小,以不到三米的距离若射中人要害,必死无疑。
杀人者死,不论是秦律还是晋律这条始终不变,只是稷尧多年未出过弄梅馆,律法意识可谓淡薄得很。
这种事情就让潘芷云这半条地头蛇去做再合适不过。
潘芷云迅速领会汉生的意思,点点头朝着身后吹了声口哨。
这种打群架时候趁人不留神下黑手的事情,正是她潘公子最擅长的。
潘芷云向前一站,大呼一声:“住手!”
打得正酣的泼皮们闻言停手,回头看去。
入眼的是潘大公子昂首挺胸,对他们大大咧咧说道:“本公子路见不平,特意出来拔刀相助。”
为首的泼皮邪邪一笑,“平时爷们儿把几个不听话的家伙沉了洛水喂鱼都没人敢管,今日倒是奇了,一个个都送上门来挨打!”
说到“送上门来”四个字时,为首的泼皮直接一拳向潘芷云袭来,意在攻其不备。
潘芷云是何许人也,不闪不避,大喇喇站在那里等待着泼皮的进攻。
“唉哟!”
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的不是潘芷云,而是为首的泼皮。
其余泼皮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甚至擦了擦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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