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不喜欢我也好,不让我去读书也好,就算其他兄弟要欺负儿臣,儿臣也一直都能忍。可那株牡丹就是我的东西,就是不能给!以后谁都不能碰!”
仁宗皇帝一抬眉,冷笑着问他:“不能?如何不能?你倒是做给朕看看。”
李元钧攥紧拳头,甚么都没说。他转身跑出御书房,揣了一把他自己削成的木制小刀,去到乾禧宫将插满牡丹的琉璃宝瓶抱起来就跑。
他蛮牛似的举动将皇后和李元朗都吓了一跳。当时的李元朗没怎么见过李元钧,莽地一出来,他不怎么认识,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盗贼,当即就追了出去。
他揪住了李元钧的领子,“你哪里来得小贼!”
李元钧左手抱花瓶,右手抽木刀反手一划。李元朗猝不及防,袖子被划出了一道大窟窿,连及皮肉也破了道细长的血痕。
疼痛细密绵长地泛出来,令李元朗皱紧了眉头轻呼。
李元钧趁着这个空档逃出宫殿,侍卫在身后穷追不舍,一直到御书房前才被几个奴才合扑着拦住。
李元钧挣扎着将花瓶摆到了仁宗皇帝面前,用愤怒而倔强的眼神看他,以这样的行动告诉了他“不能”!
仁宗皇帝一时还没有明白发生了甚么事,很快,李元朗也追到了御书房。仁宗皇帝看见他臂上的伤痕,顿时就明白过来,反手狠狠一巴掌就打在李元钧的脸上。
疼痛火辣辣地从脸颊处烧起来。“父亲”二字加诸李元钧的第一知觉就是疼痛。
李元朗还没见过这样的父皇,吓得呆若木鸡,立即跪在地上。
“出去!”他大喝一声。
仁宗皇帝屏退所有人,上前一把掐住李元钧的喉咙,冷声问道:“还想要甚么,拿来给朕看!让朕瞧瞧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李元钧濒临窒息之时,仁宗松手,令他整个人瘫软在地。
喉咙的疼痛和全身的恐惧令他一阵一阵痉挛蜷缩。他胡乱抓着甚么,左右寻不到可以帮助的东西,只能死命地喘息不已。
仁宗却还不觉得够,反身抄起立在书案旁的文剑,狠狠打在李元钧的身上。
“还想要甚么——!”
“你要真有本事,那就去杀了太子!往后朕就喜欢你这个儿子,朕也教你读书!就连朕的皇位都传给你!”
一声一声随着一下一下落下,抽得李元钧抱头缩成一团,战栗着大声痛哭。疼得狠了,他瑟缩着滚过去抱住仁宗的鞋,牙齿打着颤,不成声地哭求道:“儿臣知错了!”
“别打我了……饶了儿臣罢……”
“父亲……儿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是仁宗皇帝身为父亲给他上得第一堂课。
第179章 宫变
李元钧的剑停在空中已经多时, 外头雪花飒飒, 风云漫卷。
他阴恻恻地笑了几声,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床帏方向走去。
今天, 他就要杀了李元朗看看, 看看英明神武一生的父皇可会兑现他的诺言——往后就喜欢他这个儿子, 会亲自教他习武,也会让他进鼎资堂念书, 甚至连皇位都愿意传给他……
宫殿外逐渐沸腾起来,冷剑挑起垂下的床帏,此时忽地大步迈进来两个将士,面色惊慌。
一人抱拳道:“报, 未能在景秀宫中找到惠贵妃和七皇子二人。有一队兵马冲破西角门,已经往城外的方向逃窜而去!”
李元钧一凝眉, 剑尖横挑,明煌煌的烛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帷帐。床中人浅黄衣衫, 眉目苍苍, 看着李元钧的眼睛很亮,充满了得意和微笑。
“这当皇帝的滋味真不错!连堂堂睿王爷都能教老儿唬住,乐极!妙极!”
声音没变,可这人的确不是宣德帝。京中善口技者甚, 能将一个人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李元钧很快就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眉目一时冷极, 剑指住这人的喉咙, “他去哪儿了?”
“我留在这儿与王爷周旋,难道还会怕死么?”这人讥笑几声, “睿王……你逼宫叛变,弑君的臭名都要烂到千古之后。你且等着罢,往后还会有无数如我这样的人前赴后继地来杀你。夜不安枕的时候,谁还会在你旁边?”
李元钧眼睛如落进冰窟窿里,起剑刺入他的腹部,这般还不算完,反反复复捅杀数下,直到血花污了整个帐子,溅得他眼睛里都染上了血。
夜不安枕的时候,谁还会在他的身边?
从前有傅成璧。李元钧成年后第一次落泪就是在她面前,初七小雪冷得他骨子里发寒,他急于寻找温暖,也急于摆脱恐惧。他想得到的一切,傅成璧似乎都有。
可现在就连她也学会了背叛。
能预料到今日的除了傅成璧,没有别人……
李元钧根本不作他想,用袖子擦去剑上血污,冷声下令:“追!取庸帝首级者重赏!”
……
马车在风雪中疾驰,身后追逐着无数轻骑,飞来的黑羽箭如雨点打在车厢上。惠贵妃护住李言恪,目光冷静地观察着四周。
文宣帝嘴唇苍白,揽住向挽青的肩膀做安抚:“别怕,有朕在。”
他从车中摸到的一张轻弩,紧扯着他们母子躲过一箭。文宣帝一咬牙,脱掉繁杂的衣冠,将袍子往腰带上一挽,弓弩搭臂,对着穿透的洞口连发三箭,两箭皆中。
惠贵妃看他眉宇中焕发出与平时不同的神采,一时愣了愣。文宣帝望见她的神情,低低笑了一声:“好久没看过朕用弩了罢?”
紧接着,从两侧汇聚而来两股人马,一股在前,一股断后,将文宣帝的马车围护住,一下截住了追兵。
骑马并行在马车侧的是裴云英,他翻车跃上马车,从车夫手中接过缰绳。裴云英目光视前,却稍稍侧着脸问车厢中的人:“皇上,您没事罢?”
文宣帝掀帘一看,是个陌生面孔,顿时警铃大响。他将惠贵妃往后掩了一掩,弩对过去质问道:“甚么人!”
裴云英不惊不忙地解释道:“皇上不必惊慌,就是臣请了那口技奇人入宫为皇上传信的。现在向将军被囚困于睿王府中,齐禅齐师父已经前去营救,用不了多久,向将军就能来率兵来接应皇上了。”
文宣帝蹙紧眉,目光再往前方望了望,识出了他们的官袍,这才说道:“你们是……六扇门的人?!”
裴云英攥紧缰绳,望着越来越近的城关,听着身后的厮杀追赶的声音越来越近,喝了一声:“开城门——!”
李元钧已经派人控制住临京城东南西北四个城口,信鹰子在李元钧入宫之际,先掐了东门的驻点,将一干叛乱的兵士封成了哑巴,没办法往皇宫内部传信。
从传信到接应,这一群江湖人做得比训练有素的士兵都要熟练。
裴云英一声落,城门缓缓大张,正好容纳飞驰的马车驶出了临京城门,一路雪沫飞扬,激荡不绝,直取祁山大佛寺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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