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傅哈哈一笑,道:“我老了,再无雄心壮志了。”他轻轻一叹,略有些伤感:“人老了便讨人嫌了,若不知趣将来怕连衣锦还乡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话音一落,未等姚颜卿开口,便又道:“待与北戎战事结束后我便会向圣人请辞。”
“老师。”姚颜卿是真心不舍,在他看来徐太傅完全不必如此退下,依着他的身子骨总还能在朝中立上十年之久。
徐太傅摆了摆手,与姚颜卿道:“北戎战事若乡试后未能分出结果,你需做好远赴西京的准备。”
姚颜卿一怔,略有不解的望着徐太傅,说道:“老师何出此言,我是文臣,虽看过几本兵书,可论行军打仗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他虽曾说过若圣人有旨,他愿弃笔从戎,可这也不过是玩笑话罢了,让他上战场无疑是叫武官去考状元,其中的艰难可想而之。
徐太傅笑了起来,道:“谁说让你去行军打仗了,圣人怕是会叫你做押运官,押送粮草到西京。”
“这可是户部的差事。”姚颜卿苦笑说道,倒没有质疑徐太傅这话中存了多少真伪。
“圣人如今可信重的人并不多,若战事拖到九月,圣人必会心疑,定要派遣心腹到西京一探,你认为这个人选会是谁?”徐太傅神色显得有些高深。
姚颜卿心中一动,若要一探虚实圣人自不会派武官到西京,必将从文臣中择人,显然年迈的老臣不会在这个范围内,若从少壮派文官中择人,姚颜卿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他这个与雍王走动颇多的无疑是最为适合的人选。
平心而论,姚颜卿实不愿走这一遭,若他处事有半天不妥,只怕都会惹圣人心疑。
徐太傅看姚颜卿的神色便知他想明白了,便笑道:“这差事寻常人担圣人必是放心不下,说不得还会怕这人一脚踏进西京便折在了那。”徐太傅到底是经年老臣,揣摩圣意不可谓不准确。
姚颜卿嘟囔了一句:“学生也怕死的很。”
徐太傅瞪他一眼,笑骂道:“混说什么,为官当思为国效力,为君分忧,焉能贪生怕死。”
姚颜卿笑道:“学生不过是说说罢了,若真有需要,叫学生弃笔从戎也是使得的。”
徐太傅失笑摇头:“你这嘴也难怪你师母总说比吃了蜜还要甜。”他笑了姚颜卿一句,正色道:“这话不是说与你玩笑的,若战事一旦拖延,圣人十有八九会派你以押运官的身份去往西京,你虽与雍王交好,却也要做好心里准备,若真有不妥,当想办法递信回京。”
姚颜卿敛了脸上的笑意,郑重的应了下来,他倒不认为雍王会有谋逆之心,只是担心战事拖延秦洲的粮草能不能支撑百姓熬过这段时间,所谓劳民伤财,战事一起真正伤的乃是百姓,若军中粮草不够,必将从百姓家中收刮,到时不知又该饿死多少人去。
姚颜卿自认算不得一个心系万民的好官,可却也有几分良心在,不愿见百姓落到食不果腹的境况。
第159章
层林尽染求功名,落第归乡别盛京。
时间匆匆而过,乡试转瞬落下帷幕,有人欢喜有人悲,姚颜卿在童试时颇为看好裴姓学子落第而归,姚颜卿事后曾挑出他的考卷一阅,不免为其惋惜,若他沉得住气,进学三年后下场一试未必不会中第。
姚颜卿为其道了句可惜之后便抛在了脑后,如今朝中事情繁多,以秦洲与北戎战事为重,这月来先是传来战事吃紧的消息,随后又以八百里加急之速将捷报传回京中,在呈与捷报的折子中方昌盛与雍王连命请求朝廷供应粮草到西京。
户部侍郎吴茂臣一听要粮,顿时哭起穷来,户部的人惯来如此,他们管着国库的银子,想要从他们手里扣出钱来素来是难事一桩,只要涉及到银子,必先哭穷,毕竟国库的银子越多越能证明他们的政绩。
与户部相对立的素来是武官,每次起了战事想从户部扣些银子出来比要了他命还难,几乎每个领军作战的武官都深有体会,当即有深受其害的武官站出来道:“吴大人的意思是就让那些为国为百姓征战的好儿郎全部饿着肚子打仗是吗?”
若论嘴皮子武官素来不是文官的对手,户部侍郎先是看了那武官一眼,不紧不慢的道:“这话可是徐将军说的,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如今国库吃紧,这两年不是大旱就是发水,哪一处不需要银子,国库也不充裕,便说这一次与北戎开战,雍王殿下前脚离京,后脚就供应了粮草过去,如今这才几个月,便是只下单的金母鸡,短短时间也下不出这么多的金蛋来。”
那姓徐将军横眉竖目的看着吴茂臣,说道:“别跟老子扯这套,你们户部天天嚷嚷着没银子,感情银子都让你们私吞了是吧!”
户部侍郎还没见过这样混不吝的人,当即气的直发抖:“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晋文帝坐在高高的宝座之上,将底下群臣的神色都纳在眼底,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缓缓的开口道:“秦洲将士皆朕的好儿郎,朕焉能瞧着他们食不果腹,吴爱卿,如今国库还能拿出多少粮食来。”
“圣人英明。”徐将军抱拳一躬身道,又对户部侍郎冷笑一声。
户部侍郎眉头紧锁,抱了个数来,依旧不忘哭穷道:“圣人,如今能供应的粮食实是不多,战事过后朝廷少不得要开仓放粮,到时这笔银子还不知该从何处筹来。”
户部侍郎不光是嘴上说,眼睛里还闪着泪光,十分形象的表情了他实在是拿不出银子来,看着一众武官心里直骂娘。
姚颜卿自认为这一点上不如户部侍郎良多,他能收敛银子可守不住银子,也难怪吴茂臣能在户部侍郎这个位置一坐就是多年,就这守财奴的架势,寻常人还真做不出来。
姚颜卿这厢感慨良多,不想就被晋文帝点了名,他忙站出一步,躬身道:“臣在。”
姚颜卿本以为会如徐太傅所言,圣人会任命他为押运官,将粮草押送往西京,谁知晋文帝一开口便叫他愣住了,他竟被委以监军一职。
这差事真没有多少文官愿意和他抢,虽有些眼红他如此得圣人信重,可真叫他们到战场去,这些文官也都打了退堂鼓,有道是术有专攻,他们擅长的是杀人不见血,用笔杆子杀人,而不是真刀真枪上阵,虽说监军未必用上战场,可少不得也得站在城墙上观战,他们哪里见得了血腥。
姚颜卿虽领旨,可心里也觉得十分倒霉,若非只押送粮草,把东西送到西京他便可回京复命,可任监军一职,这仗何时打完他何时才能回京,若是吃了败仗他少不得也要受到牵连。
下了朝,姚颜卿刚出太和殿,就被梁佶拦住,他笑道:“圣人有召,劳烦姚大人随咱家走一趟了。”
姚颜卿自不会在这个时候与梁佶询问圣人所召为何事,他微微一笑,便随着梁佶去往了紫宸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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