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杨士英极是亲热的叫着姚颜卿,笑的眼睛弯弯。
姚四郎回头瞧姚颜卿,不知眼前这位小郎君是谁,又怎得口称“四哥”,姚颜卿轻笑一声,招呼道:“四郎君快请入席。”
杨士英看了一眼三皇子,见他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姚颜卿身上,便抿嘴笑道:“表哥莫不是不认识四哥了不成?怎得一直盯着他瞧?”说完,朝姚颜卿一笑,道:“我和表哥刚刚从贡院那边回来,还不曾恭喜四哥高中,名次是极好的,母亲知晓指不定要如何欢喜呢!”
高俨倒有心问问杨士英的名次,只是见他和三皇子进来后一声不提,彼此便心知肚明,若不是名落孙山,必是名次不佳,故而三人缄口不言,并不提会试之事,只招呼着他们入座。
杨士英也知自己下场未必会有好名次,只是不曾料到竟会落第,比照起姚颜卿的春风得意,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一坐下便连喝了三杯酒,笑道:“这三杯是我敬四哥得偿所愿的,盼来日殿试四哥能蟾宫折桂。”
“借四郎君吉言了。”姚颜卿微微一笑,举了举手上的酒盅,之后一饮而尽。
杨士英歪着头瞧着姚颜卿,白嫩的小脸上飞着红霞,似吃醉了酒一般,拉着姚颜卿的手道:“四哥可要记得在母亲面前为我多美言几句,我今科落选,又有四哥珠玉在前,母亲少不得要伤心一番。”
姚颜卿淡淡一笑:“四郎君玩笑了,有道是今科失而来科可得,四郎君早晚都会有高中的一日。”
杨士英倒是没听懂姚颜卿话里的意思,只当是他安慰劝言,三皇子却是抬眼看了姚颜卿一眼,眉头不经意的拧了下,这句话前半句不假,可后半句却是一科复一科,转瞬而其人已老,这哪里是劝慰人的话,分明是讥讽之言。
“四郎,过来。”三皇子对杨士英招了招手,笑眯眯的唤道。
杨士英孩子气的嘟了嘟嘴,颇有些不舍的拉了拉姚颜卿的手,嘱咐道:“四哥可莫要忘了为我美言。”
姚颜卿笑而不语,他连定远侯府的门都不愿意一登,又何谈美言二字。
“阿英喝醉了,五郎莫与他一般计较。”三皇子唇边衔着淡淡的笑,拍了拍杨士英的肩膀,让他去了顾六郎那一边。
“说起来,我还不曾恭贺五郎得了如此好的名次,听说会元亦是五郎的同乡,可见广陵当真是水土养人,竟孕育出你们这般钟灵毓秀的俊才之士。”三皇子含笑说道,亲自把盏为姚颜卿斟了一杯酒。
“不敢当殿下赞誉,不过会元张兄正是我的同门师兄,若说俊才之士张师兄倒是当之无愧。”姚颜卿轻笑一声道,手指摩挲着杯沿。
“我记得五郎师承集贤书院沈先生,不知今科你有多少师兄弟下场一试?”三皇子含笑问道。
姚颜卿薄唇轻勾:“下场的唯有三人,好在不曾丢了先生的脸面,来日回乡也有面目到先生府上拜访了。”
“集贤书院果然不凡。”三皇子抚掌而赞。
那厢杨士英推了曹希贵递过来的酒,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嘟囔道:“我也要到集贤书院去拜师。”
三皇子失笑的摇了摇头,起身扶住杨士英,说道:“胡闹,姑母怎会舍得你去受苦,再者,你又无需功名晋身,很不必吃这样的苦头。”
杨士英眨了眨眼睛,又晃了晃头,撅嘴道:“那四哥怎得就能去?我听说集贤书院里清苦的很呢!”
姚颜卿闻言淡淡一笑:“我比不得四郎君出身显贵高门,自是要以科举为晋身之道,四郎君上有圣人殿下看护,下有家族兄弟倚赖,自是不能与我同日而语。”
第23章
杨士英自是不能与姚颜卿同日而语,他会试落第,姚颜卿却在五日后踏上了青云路。
殿试当日,晋文帝亲临,三百名贡士齐聚太和殿席地而坐,最后这一考仅有一题,乃是晋文帝亲拟,策论试题目便用了五百字之多,其意为朝中官员腐败现象是谁人之过,是百官还是他之过,题目极尽尖锐,让一众贡士膛目结舌,迟迟无法下笔。
姚颜卿亦迟疑了一会,心里苦笑,竟也有几分时不待他之感,这题目极其难答,若说百官之过无疑日后难以在朝中立足,更会为人耻笑既百官为害虫,你还削尖了脑袋往朝堂上钻营,若答为圣人之过,以他曾在晋文帝手下为官多年的经验,只怕会惹他不喜,哪怕高中亦不会为他所重用。
官员腐败为谁之过?姚颜卿闭了闭眼睛,自为行贿者之过,然水至清则无鱼,川泽纳污,虽百样人百种性格,却没有天生的贪官,以行贿为引者该杀,以夺权谋利者该杀,以权势大行变通之道者更为该杀。
姚颜卿笔下不曾停歇,笔走龙蛇,文章一气呵成,最后一个“杀”字更是透出万种杀意,徐太傅跟在晋文帝身后,目光落在那个透出锋锐之气的“杀”字上,眼底露出了一丝笑容。
晋文帝已知姚颜卿的身份,免不了对他多了一分关注,起初见他文笔锋利,不掩少年锋芒,只当他年少气盛,因有几分才华便恃才傲物,后见他言之有物,立论老练,所写文章竟合乎他心意十之七八,眼中露出了一丝意外之色。
一个时辰后,户部开始收卷,有未曾写完的贡士当场泪洒太和殿,亦有当场昏厥者,皆以失仪之罪论处,三年不用。
次日,以徐太傅为首的一众考官立于太和殿上,晋文帝看着三甲并未列出,不由挑眉,问道:“哪位爱卿来解释解释这是何意?”
徐太傅站出一步,出言道:“回圣人的话,因臣等于状元之位意见无法统一,特请圣人裁决。”
晋文帝不甚满意的看着下列众臣,冷笑一声:“事事都要朕来做主又要你们何用。”说罢,目光一扫,落在三张卷子上,眼底露出讶色,明白为何徐太傅等人会起纷争了,这人试卷单单挑出一人都可被点为头名,偏偏这一科三人同在,倒是叫人无法抉择。
晋文帝虽为帝王却亦有私心,目光落在姚颜卿的试卷上片刻,伸手轻轻点了点,理藩院尚书杨溥颐见状忙上前一步,恭声道:“臣以为少年得志并不是一件好事,且叶向域文章锦绣,言之有物,更为难得的是言论沉稳持重。”
徐太傅笑眯眯的看了杨尚书一眼,说道:“叶向域已三十有五,若还没有几分沉稳之态倒叫人觉得稀罕了。”说着,脸色一肃,沉声道:“臣以为大器晚成虽不是庸才,却也不是良才,观姚颜卿策论文笔老练,言辞犀利,虽显锋芒,然,少年若无锐气,岂不负了韶华光阴。”
杨尚书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他高中那年虽不是三十有五,却已是而立之年,徐太傅这番话何止是说叶向域,分明也是暗指他为庸才。
“徐太傅莫不是忘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杨尚书轻轻一哼。
徐太傅微微一笑:“此言怕是用错了地方吧!若姚颜卿都可用此言来形容,那今科还有谁敢自称为良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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