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香抿嘴,“农村娃娃,去什么医院啊,听说动不动就得花三两万,卖了我都不够缴费的。”
不知该说些什么,易夏只想扶额。
转头在面前的一排人中扫视了一圈,她无奈道:“你们这些家中有病患之人,是都没有带患者去医院诊治过吗?”
众人对视,其后大都开始摇头,只有两人举手回答。
——“我爹前天从地里回来后就忽然昏倒了,我们兄弟几个着急,当晚就带他去县城医院看过,可大夫说身体检查不出什么毛病,让我们去转到市医院看看,只不过我们几个都对市里不太熟悉,所以才耽搁了一天,这一耽搁之下,您就来了。”
——“我媳妇是忽然变得有些神神叨叨的,问她什么话,她都眨着大眼盯着你,我也带她去镇上看了看,人家大夫也说没什么毛病,变成这幅样子,只有可能是不小心受了什么刺激,神婆大师我都请了,但她的病情始终都没什么起色。”
易夏点了点头,这样的情况才算正常。
钱没了可以再挣,但人要是没了,又能从哪里复制到一个完全相同的回来?
目光对向眼前这满脸呆滞的孩童,叹了口气,她把手中的魂瓶打开,将瓶口凑向男孩鼻尖后,不肖片刻,瓶中的光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消失,伸手在男孩的面颊点了几下,她抬头朝众人看去。
“跟我一起等上五分钟吧。”
虽不明白这女大师是在干嘛,可那黄色光团从有变无,却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景象。
听到她的话话,众人如同商议好的一般同时点头。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有人掐着秒表开始朝前方眺望,原以为这女大师说的时间只是一个大概数字,没想到脚尖刚刚点地,就听一道孩童嗓音响在秦家大厅。
“娘,这是哪啊?”
声音一出口,整个客厅的人均目露惊讶,这是……这是周家的那个娃娃又能说话了?
离得近的人朝孩子脸上看去,只觉他面上的表情虽然依旧很少,可比之前一阵如同木偶般空洞的眼神,此刻的神色显然有温度多了。
周春香的反应最是激烈,“大……大师。”刚将这称呼叫出,她的眼泪就顺着脸颊开始滑落,“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说着,当即就想屈膝跪地。
易夏忙扶了一把,“你家孩子这次虽然不是真得了什么病,可你也不应该只将他带给村里的那位黄大师来看,有病就要去找医生,不要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神神鬼鬼,那些多是假的,懂吗?”
周春香愣愣眨眼,“可您……”
易夏打断她的话,“我从不帮人看病的。玄学有五术——山医命卜相,其间虽说皆由联系,但人非机器,学习能力总是有限度的。
若是真有人说自己既能治病救人,又能看相算卦、化灾解难,那他要么在旁的术学中没什么造诣,要么就是一个说谎骗钱的骗子。”
顿了顿,又道,“还有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看病需要花三两万块的,且不说农村大多都有医保,治疗普通小病可能连百十块都花不到,即使是真的需要数额较大的费用,钱又哪有人重要呢?孩子若是没了,最难过的还不是你啊。”
周春香浑身僵硬。
她没什么文化,只听村邻说去哪哪哪看病花了多少钱,家中虽有合疗本,但却从没用上过一次,只当村外到处都是宰人的地方。
良久,她郑重的‘嗯’了一声,“谢谢您。”
发自肺腑的感谢。
易夏笑着摇头,处理完这事,将目光扫向室内的数百道灼灼视线,“刚刚村长点到的人名,现在排队来我这里领魂瓶,魂瓶拿回凑到患者的鼻下后,自然等待一小时左右,他们就能够完全清醒。”
话音一落,面前就登时形成一道队列,直到包中仅剩五枚魂瓶后,易夏才终于止住了手,与此同时,人群中传来一声喊叫。
“大师,我们家立人怎么没有啊,刚刚叫到名单有‘林立人’的啊。”
站在二楼的阶梯,田宁宁嘴里不知在咀嚼着什么,问完这话,她的眼神左右一扫,终于在沙发上与村长相挨的地方看到了自家男人的身影,“你个傻蛋,杵在那干嘛?不想救咱闺女了是不是?”
林立人的脖颈朝下低了低,全然不想理会正在说话之人。
他奋力隐藏的存在感,竟被这个傻婆娘给破坏了,只求大师能暂时将他忽略,使他能够想好应对此事的万全之策。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残酷的。
易夏眯了眯眼,“怎么会没有他的份,只是在把魂瓶给他之前,还有一笔账要先算一算。”从兜中掏出手机,她将电话打给二楼中原地待命的秦寻芳,“可以拖下来了。”
客厅内众人原先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咚’的一声闷响贯彻于耳边后,才知道齐齐回头看向楼梯口的方向。
这一看,着实被吓了个不轻。
处在楼梯中央的田宁宁尤其更甚。
目光所及,只见一个长着惨白脸蛋的男人躺在地上哀嚎,他的面颊坑坑洼洼,着实不像是人类应有的长相,若非她早已成人,恐怕会忍不住大喊‘怪物’一词。
经过了一晚上的心里战斗,秦寻芳早已对黄顺天的那张脸免疫,不管众人反应如何,只按照大师一早交代将其牵到楼下,于客厅中央站定,正要将绳索交给大师,却见一直萎靡不振的黄顺天朝前方扑去,可还未行进两步,他就又忽然停滞不动了。
感到疑惑,秦寻芳朝易夏看去,注意到她的一只手刚刚收回衣兜,心中顿时了然一片。
大师终于愿意出手给这男人教训了!
易夏握拳至嘴边,轻咳一声,道:“证明我也证明过了,现在我就直说一下前一阵你们村发生灾祸的原因。
秦女士拉着的这人叫黄顺天,你们可能对这个名字非常陌生,但不要惊讶,他其实和你们在同一个村子里生活了几十年,且还是你们最为爱戴的黄天师唯一的一名养子。”
片刻的沉默后,客厅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
“我早猜到他是导致咱村子这一阵灾难的罪魁祸首,若非不然,芳芳怎么会用绳索套在他的脖子上呢。”
“面丑心更丑,长得太恐怖了,幸好没带我家妞妞来。”
“黄天师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收这样的一个人当养子。”
“什么仇什么怨啊,藏头露尾的在咱们村子呆了这么多年,不说这片土地的养育之恩,竟然还要害村里人,真是……”
……
易夏眼帘低垂。
“肃静!”喊了一声后,她开口道:“他虽然是帮凶,但并不是想要祸害村人的主谋,你们口中一直喊着的‘黄天师’,才是真正想害你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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