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好歹在王妃之位上坐了近二十年,宫闱内廷也时常出入,不知见过多少大场面,岂会被文昌侯夫人糊弄住?她冷笑了一下,声音变得尖锐:“要么老老实实说阿郎犯了什么事,要么现在就从我的屋子里离开!你自己选。”
文昌侯夫人的气势一下子弱下来,她支支吾吾地说道:“阿郎他……收了一座小珊瑚山。就是一个三寸高的摆件,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谁知道……”
“这还不贵重!”老王妃恨恨地拍向案几,“朝廷严查受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敢收东西!”
“可是哪有人不收啊!”文昌侯夫人低头抹眼泪,“圣人不许朝官经商,光靠俸禄哪够侯府的开销。满朝上下,谁不是外面装的正义凛然,私下偷偷收东西。凭什么就盯上了我们侯府呢!”
老王妃恨声道:“还不是我那个继子,存心给我找不痛快。此事没有他的授意,我是万万不信的。”
文昌侯夫人像是抓救命稻草一般抓着老王妃:“姑母,您是王爷的嫡母,你和王爷说一声,只要宸王抬抬手,我们侯府就能免过一劫。以后,宸王就是我们府的大恩人,我们每天给他供长生牌都可以!”
老王妃没有说话,若是老宸王还在,她倒可以通过老宸王给宸王施压,可是如今……何况前几天黎阳才在荣安堂大闹一场,若是去找宸王和黎阳说情,岂不是在黎阳面前矮了一头?
见老王妃面露踌躇,文昌侯夫人开始可劲哭,一会说阿郎对老王妃多么孝顺,一会说刘五娘多么孺慕老王妃,现在哭得不成样子……
“行了行了,你好歹是侯夫人,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老王妃被烦的没法,说道,“走罢,我带你去嘉乐院。”
.
嘉乐院。
容思勰刚刚洗漱完毕,就被黎阳叫到正房。
“阿娘,究竟有什么事情,大清早就把我唤来了?”
黎阳听到下人禀报文昌侯府的马车驶入王府后,她便知道宸王动手了。黎阳立刻唤人把容思勰叫来,今天,非压着老王妃低头认错不可。
“你安心等着就是了。一会有人来了,你端着些架子,不要心软。”
容思勰更迷糊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果然,没过一会,便听丫鬟禀报,老王妃带着文昌侯夫人前来拜会王妃。
走进嘉乐院,老王妃也心生恍惚。曾经嘉乐院是她生活的主院,后来宸王一朝得势,便霸下嘉乐院,将她赶到荣安堂。
转眼,都已经十多年了。
老王妃收敛起不合时宜的感伤,肃着神色走入正房会客厅。
黎阳坐在上首,看到老王妃等人,笑道:“竟然是母亲来了,真是稀客。”
不等老王妃回话,文昌侯夫人便奉上笑脸,说道:“可不是么,我早就想来拜会王妃,奈何王妃一直不得空闲。敢问王妃近来可安康?”
黎阳笑意更深:“一切都好,劳侯夫人挂念。”
“这不是郡主么,没想到郡主长这么高了!王府的风水就是养人,看看郡主,真是国色天姿!等长大了肯定更好看。”
别瞎奶,长残了可怎么搞,容思勰起身推辞:“侯夫人谬赞,七娘不敢当。”
老王妃特别看不惯侄媳妇对黎阳那个巴结劲,可文昌侯夫人却毫无察觉,还在热情地和黎阳说话。
老王妃的脸色越来越沉。
偏偏黎阳还要主动提及老王妃的难言之隐,装作无意地问道:“不知母亲和侯夫人,今日所来何事?”
一看问到了点上,文昌侯夫人眼睛都亮了。她连忙看向老王妃,示意老王妃求情,无奈老王妃并无开口之意。发现了这一点,文昌侯夫人暗骂老王妃死要面子,只能自己主动提起:“有一些小事想要麻烦王妃……侯爷和启吾卫有一些小误会,现在还在卫所里关着呢。劳烦王妃和宸王说一声,请亲王高抬贵手,我等感激不尽!”
黎阳并不应承,只是说道:“我从不插手宸王的外务。侯夫人不必着急,既然是些小误会,很快启吾卫就能查清,到时候自会还文昌侯一个公道。”
他们哪敢等启吾卫查清啊,文昌侯夫人急了:“王妃,侯爷他在司农寺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犯些小错再所难免。还请王妃和亲王求求情,全长安谁不知,宸王铁面无私,唯独听取王妃的意思。王妃,之前我们侯府有眼无珠,冲撞过王妃,但都过去多少年了,王妃大人有大量,就饶我们这一回吧!”
多年前她还是世子妃时,文昌侯夫人可不只是冲撞过她,黎阳心中暗讽。她不想再看文昌侯夫人那个谄媚的嘴脸,直接切入正题:“如果文昌侯真的冤枉,我和王爷说一声也无妨。不过……”
黎阳看向老王妃,眼中光芒极盛:“我记得母亲还欠七娘一个解释。既然两个都是误会,总不能厚此薄彼,我替文昌侯伸冤,母亲却什么都不表示。”
老王妃的手徒然攥紧。
文昌侯夫人看看黎阳,看看老王妃,再看看端立一旁的郡主,心里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只觉荒谬,原来只是老王妃给了郡主委屈受,宸王和宸王妃就拿他们家侯爷开刀?
文昌侯夫人心里抱怨老王妃,你自己指桑骂槐倒是舒服了,怎么不想想你的娘家侄儿?感情他们家侯爷完全是无妄之灾,要不是老王妃,文昌侯根本不会往启吾卫走这一遭!
想通了关节,文昌侯夫人话间就带上了催促:“我还道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误会一场。想来姑母只是一时嘴快,她疼郡主还来不及,怎么会冤枉郡主!姑母,您说是不是?”
老王妃的脸绷得紧紧的,几乎是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说的是。”
文昌侯夫人面带希冀地看向黎阳:“王妃,您看……”
黎阳笑道:“受委屈的不是我,你问我作何?”
文昌侯夫人又转向容思勰:“郡主,我虽不知前几天发什么了什么,但左不过都是些误会。姑母对你偏疼的很,你们祖孙赌赌气就成了,可不要真的和你祖母生气!若是郡主还是气不顺,我代姑母向你赔个不是,郡主就不要再记挂此事了!”
容思勰可算明白,黎阳说得让她拿架子是怎么回事了。容思勰摆出委屈脸,抬头看向老王妃和文昌侯夫人:“那祖母拿茶盏丢我,也是误会了?要知道,碎瓷片都把我划伤了。”
鬼话!老王妃心里大怒,那个茶盏只不过擦了个边罢了,何曾划伤过她?
但文昌侯夫人不知,她只道老王妃真的划伤了郡主,心里暗骂老王妃惯会装威风,不敢得罪王爷王妃,就拿一个小女郎撒气。内心腹诽不已,文昌侯夫人还得替老王妃转圜:“原来还有这事,许是姑母……手滑了罢。姑母肯定不是刻意的,姑母,你说呢?”
“是我一时气极了,若是吓着了你……”老王妃停顿许久,几乎是一字一句地挤了出来,“祖母给你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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