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虞厄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是不解:“你怎么了?”
沈知离支吾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倒是虞厄紧盯他看了一阵子忽然笑了一声,低头贴近过去,缓缓道:“你觉得,我会杀你?”
沈知离小声咕哝:“谁让你当时那么吓人,喊你又不答应,最后还给我来上那么一下子……”
“不是不答应,”虞厄眼底笑意更明显了,他道:“近魔戾气重,心智也不清楚,不敢靠你太近,最后把你震开也是怕戾气太重见到你身上的血气失手伤了你。”
沈知离将视线转到别处去,哼哼道:“楚承朝说找到我是在濯清池里……”
虞厄点一点头:“我不敢碰你,就让妖兵又带了你一程。”
之前楚承朝跟他说的时候沈知离想到过这个可能,但当时觉得太不现实,这个想法一经浮现便立马被他自己否定了。然而现在听见身边这人自己说出来,沈知离心里除了“把原来选对的题改错了”的心情之外,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得意。
沈知离意识到的时候心中一颤:……怕不是传说中的傲娇?
于是他开始转移话题,找了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开刀:“昨天沈泽死了,妖兵杀的人。”
一旁虞厄“嗯”了一声,云淡风轻道:“是我的意思。”
沈知离看他一眼,道:“为什么又杀他了?”
“该用他的地方都用过了,他心智受损太重,留着也没什么用处。”虞厄说完顿了顿,低头看向沈知离:“再者,昨天想杀他的可不是我,妖兵不过是抢在前面动手罢了。”
“你在那里?”沈知离不可置信道:“楚承朝在院里用了结界,你怎么还能进得去?再者在房里我也一点都没觉察。”
“我那时候不在寒桐,”虞厄一一解释道:“妖兵是早些时候放在那里的,就是怕他突然暴起伤人。你觉察不出,是因为房里守着的只有一只,一直在角落里没什么动作。”
沈知离听完,忽然觉得他这话说的有点奇怪,想了想又道:“什么叫‘那时候不在’?……还有什么时候你在?”
虞厄缓缓一笑,反问他道:“沈宗主觉得社么时候我在?”
“……”沈知离脑子里忽然一阵白光,不确定道:“昨天晚上在静室里的……”
虞厄点了点头,波澜不惊道:“晚上在你静室里可不只是昨天,是每天。”
“你……”沈知离脸上一阵燥热,听耳边那人继续道:“只不过从前都只能远观,昨天靠得近了点。”他说着低头看一眼沈知离,勾起唇角,缓缓道:“怎么?沈宗主昨夜有感觉?”
“……有你妹!”沈知离又羞又恼,一把推开他,气道:“你每天都在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一点消息也不给我小爷还以为你近魔之后忘却前缘一心一意就做你的魔尊去了!”
这石椅很大,两人坐也有余裕,虞厄被他推开之后就靠在一旁看着他发脾气,直到沈知离气撒的差不多,转头看他一眼,虞厄这才悠悠道:“我都成魔了,不要跟寒桐扯开关系?否则被人看见沈宗主跟魔尊混在一起……”
“扯你妹——”虞厄还没说完,这边沈知离直接炸毛了,跳起来就要往外去。
虞厄眼疾手快,见状一把将人捞回来锁进怀里,沈知离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晃,待到他能看清楚的时候已经是在息心阁里了。
虞厄伏在他身上,依旧将他锁在怀里,埋脸在他耳侧,低声道:“刚刚那是玩笑话,千万别走。”
言语之间的无力感十分少见。
息心阁还是一样的光线晦暗不明,加上氛围实在变换太快,沈知离不明所以眨了两下眼,愣了一阵神这才抬手在虞厄后背上抚了抚,不确定道:“……你怎么了?”
虞厄紧揽在他腰后的一只手缓缓上下抚动,转脸在他颈侧吻了吻,轻声道:“你知道你来是干什么的?”
成魔的过程并不难过,体内魔物的血液翻腾之时甚至还有点癫狂的快感,但想要将心智保存下来却是痛苦万分的过程。
虞厄近魔之时对这感觉并不陌生,毕竟在冥城他就已经体会过一次了,本来心中还有所准备,然而书塔中浓重的血腥叫他才一睁眼便几乎丧失理智:见血之后邪祟杀戮嗜血的本性瞬间被唤起,他身上每个关节似乎都在咔咔作响,魔血好像一道邪火一般在他血管中疯狂流窜,叫他修为大增的同时烧得他清明尽失焦躁异常,只是心念一动,甚至不需要捏诀夜火便被瞬间唤出,剑刃上寒光惹眼紫焰大盛,所有一切,都似乎是为狩猎而准备的。
此时他根本无法控制疯狂流窜的魔血,魔物对修为感知极其敏锐,沈知离此时对于他来说简直是极致的诱惑,让他身上每一处知觉都在疯狂叫嚣,想要将他吃拆入腹的欲望甚至比在床上更甚。
欲望好像疯狂的野兽,虞厄费尽心力想要重拾清明,但这个过程比在冥城艰难了无数倍,脑海中思绪仿佛堕入泥淖,欲望在其中疯狂滋长,分毫扰动带来的都仿佛是心脉之中的虫豸摄噬。
最后全封七情六欲调转剑刃在电光火石间斩下沈泽小臂,虞厄后背上已经有一层薄汗。
虞厄当时是真的无情,故而沈知离看见他目光凛冽、眼底一片冰凉。
虽然无情,但当时他心里还隐约有些印象,具体是什么虞厄已经说不清楚了,但就是那种模糊的印象让他始终跟沈知离保持距离、甚至没对沈泽下死手。
最后沈知离喊的那一声他是真真切切听见了的,那一声凄凉哀切引得虞厄心中一阵波澜,咒术瞬间便没了效用。虞厄当时不敢回头,只能震碎书塔石壁,让妖兵将他带到前面冷泉中去。
封印除去之后他血液中魔血好像沸腾一样,回千机山的一路可谓仓皇。
虞厄回山后跌跌撞撞直奔息心阁,但千机山毕竟少了血气刺激,加上山脉灵气浸泽,虞厄脑中终于又清醒一些,想往常一样将躁动的魔血压在灵脉之下,然而今次他吸入的邪气更多,在他身体中所有魔血全部从休眠中醒过来,快速侵入他体内奇经八脉之中,分成千万条,如同虫蛇游走,仿佛无数连着线的银针在他体内钻进钻出之后倏而收紧。
仿佛当年山谷中情形又重新在自己身上演了一回,虞厄紧抿薄唇盘坐在石壁前努力集中精神跟体内肆虐的魔血对抗,额角都沁出冷汗。
由于体内混入邪祟之血之后虞厄便不在修习修真界的书术法,故而灵脉之中灵修更加偏向邪道,加上他体内灵修浩荡,疼是疼了点,但很快便将魔血消解融合。最后只剩下心智——心脉之中邪气要将他拉向“魔”的一方,邪道邪用,用一颗心做交换,由人成魔,就好像修真成仙一般,只不过是用一种更加极端的方式,永生不老、轻易凌驾于万事万物之上。
他所练邪道本就阴邪,此时魔气在心脉之中进展可谓神速,虞厄紧闭着眼,催动灵气与它相敌,两股力道在心脉之处冲撞,仿佛要将魂魄都生生从中撕作两半。巨大的痛楚撕心裂肺,虞厄面色苍白,额角青筋显露,放在膝头上的双手握拳,关节都已经显出青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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