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立在这杂草丛里,敏锐如墨久,只觉得此事分外蹊跷。
一是这诡异的时机,那北倾之人似是知晓他们的安排,恰恰选了中间的档口行事,躲开了所有严密的排查!
二是这方位,显然是因为对南乔的知晓,故而有心放饵。
三,便是东风笑,于南乔悄无声息地滞留了许久,偏在今夜劫人而走,真真是趁火打劫,或者说——她本就是引火之人!
墨久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他看着面前傲然而立的女子,目光炯炯,忽而启口道:“你?”
东风笑一勾唇,也能猜到他言下之意,只是装傻充楞绝不点透。
一旁,玉竹却是一头雾水。
“郡主,小王好言再劝你一句,今日的形势已是一边倒,郡主不妨放开辞儿,也随我们走一趟,也是两相和乐,免得不愉快。”玉竹只怕东风笑说出他和武王之事,赶忙笑着岔开话题。
东风笑回眸瞧着他,自然是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畏惧之意,却是不着他的道的,缓缓启口,便要将睿、武二王的关系当着墨久的面说出。
若是能惹得他二人起了内讧,那便再好不过了,她正好趁乱带着玉辞离开。
可是一旁的墨久,却难掩一脸的焦急,目光已经向南边撇去,时不时又向西看上一眼,心不在焉。
这边,东风笑朱唇未启,那西边,却忽而绽开了一朵骇人的火光!
如霞似血,直冲天际!
第下:且南飞139 天道轮回
东风笑的眸子里映着那殷红的火光,她看着那西边沂水一侧的烈火,忽而扬了扬唇。
她赢了。
这火,便是她和韩聪师兄约好的火,等韩聪师兄率人过了那沂水,攻下那营帐,若是能抢来粮草军备,便据为己有,若是抢不来,便将其连带着烧个干净,莫要让敌军带着粮草逃窜而去!
而看见这火光,她便可归营了。
“啧……”这边,墨久低低地吼了一声。
玉竹依旧是不明所以,但是浅浅一眼,也能看出,那火势本是极大,以至于相隔数里至此,依旧能看得分明。
“墨帅,这是……”
玉竹颦了眉,踟蹰地开口,孰知墨久不答,只是看着那火光,复又转过头来看着东风笑,俊美的脸上阴晴莫测。
“这一切……是你所为?”墨久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痛心疾首。
东风笑挑挑眉,那火光映在她的眼眸之中,美得分外惊艳。
“你如何以为,便如何罢。”她轻描淡写地答了句,不置可否。
墨久抬着眼看着她,心下已是明了,此番那火光在他背后,将他高大的身形笼罩在了阴影之中,此时他只觉得悲凉而又诡异。
不知不觉间,当初那个被他害了性命的女子,已经成长到了如此的地步——一盘好大的局,设好的陷阱,备好的圈套,横亘沂水南北,贯穿足足两月,却是终于张开了血盆大口!
那个女子,已经由不谙世事的女孩,成长为了一个谋算天下的枭雄!
东风笑瞥了他两眼,却也不再看他,许是觉得手臂疲惫,她索性席地而坐,一手扶着玉辞,一手旁若无人地借着火光理着他的发。
而她怀里的公子,本应是她人的夫君,此时依旧是闭着眸子,沉沉睡着。
墨久颦了颦眉,垂首看着她,半晌,低声道:“算计得恰好,还我一场大火。”
东风笑动作一滞,继而勾了勾唇,翻了手腕在玉辞面上轻轻描画着:“江湖之上,一来一往便是礼节。墨帅,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那日你赠我一场大火,毁我血缨军营,今日我还你一场大火,毁你沂水要地。
“只可惜,墨帅来此庆贺,也不忘带上尊夫人,不然,今日笑势必要送二位一场成全。”东风笑垂了眸,面上的笑意若隐若现,却是分外瘆人。
“墨久,欠下的,迟早要还,那冤死的上万人命,我要你用心头的血肉一一偿还。”
一旁,墨久噤了声,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郡主此言,怕是不要命了,且瞧瞧这周遭皆是谁的人!”一旁,玉竹心里明了了五分,终于冷冷出声。
东风笑一勾唇,四下一瞧,却是毫不介意地一笑:“若真是不要命,也是不妨事,毕竟有贵营的将士于我陪葬……不过,阁下不妨瞧瞧,此番在我手中的,是谁?”
说着,她轻轻浅浅低下头去,看着玉辞的脸。
这事情纷乱,可他睡得那么沉、那么安详。
她好像活在他的梦里。
墨久闻言一愣,一旁玉竹也是一愣,继而冷哼一声,向着墨久沉声道:“莫要听她胡说,小王料定,她绝不肯伤他。”
墨久瞥了他一眼,不曾颔首,也不曾摇首,面上尽是复杂。
东风笑却哼了一声,反手出了匕首,在玉辞的颈项上勾勒着,笑道:“王爷所言不错,我欠他数条性命,若是平时,我断不肯伤他分毫。”
“可如今,比起让他为敌国卖命,背负叛国骂名,让他挚爱的苍鹭山为人唾弃,让他给人利用,不明不白,我倒是宁愿让他一死了之。”
“而我,与其在你这南乔委曲求全,苟且偷生,看着你设计他同旁人成亲,倒也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王爷若是肯,倒是不妨试试,看看我究竟敢不敢杀了他,然后再自尽而亡。”
‘自尽’二字重得很,可如今她说来,竟是轻描淡写,她抬手抚了抚玉辞颈上那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他和她初遇时她留给他的,本是冷狠的眼眸之中,难得地掠过了一丝温柔。
玉竹站在一旁,同一言不发的墨久,看着东风笑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吻着玉辞的额头。
玉竹最为担心的事,便是看着这二人同归于尽,可如今墨久带兵在此,他根本掌控不了大局!
可是,又如何能看着那两朵千年冰蛊花毁于一旦!
那边火光烈烈,这边却凝滞如冰。
“一军,不可无将。”半晌,墨久这沉重的声音划破了死寂。
他口中的将,乃是主将,正是如今的沂王——玉辞。
玉竹一愣,却见墨久已经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围拢而前的兵士们让开一条道路。
“留下他,你走罢。”
东风笑挑眉看着他,笑道:“让我正西三里为信,可好。”
让她带着玉辞走上三里,然后他们再去带玉辞回来,同那日她挟持丰彩儿,是一模一样的方法。
玉竹凝了眉,扭头看向墨久:“不成,若是到时候她离开了去,又不肯放开辞儿,如何是好。”
毕竟玉辞于东风笑,和丰彩儿于东风笑,绝非相同。
墨久却只是向他摇了摇头,复又向着东风笑道:“好,让你三里。”
他所认识的东风笑,绝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比拼的是心下的权谋,绝非是丢弃的良心。
52书库推荐浏览: 君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