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就这般扭打成了一团,如今却是一动不动地停在了原地,不知谁死谁生。
周围的兵士见状皆是愣了——如若主帅阵亡,他们也就没有什么指望了,因此一时间都傻了眼。
玉辞的眼睛当即便如同冲了血,他一咬牙,顾不得其他,飞快地冲了过去。
那男子脊背后面穿透而过的手臂直直映入他眼中,手里攥着匕首,鲜血淋漓,他是医者,一眼就能瞧出来,这一条手臂,已经直接贯穿了这男子的心口,断了他的筋脉。
玉辞一愣,继而却是松了一口气,匆忙单膝着地将吴峰的身体拽开,而东风笑此时咬着牙,身上都是血,身形也在微微地颤抖。
玉辞抬手就把她捞入了怀里。
东风笑心里忽而一稳,继而却是推开他,强撑着站起身,咬牙喊出一句:“吴峰已死!”
那些南乔的兵卒当即就心里一晃。
随即,显然是在一步一步地向城里退去。
对方尚存两将,此方主将已死,这一战不可能有盼头了。
“清场!”东风笑对着一旁赶上来的副官,咬牙喊着。
那副官匆忙应了,转身便去安排。
东风笑从玉辞手里接了枪,一路斩开敌寇去,向着穆远的方向冲了过去,也顾不得自己肩头的伤口了。
“二哥怎么样?”等她停下来,咬着牙,看着穆远煞白的脸。
玉辞咬了咬牙——他是医者,可是也并非是能救下所有将死之人。
“抱歉,来时他心脉已断,我用了药,如今只能续一会儿的性命。”
“救不回来了。”
他沉着声音。
东风笑眸光一闪,垂下眼去,紧紧咬着唇角,眼泪却已经砸了下来。
兰若早就听玉辞说过,可如今他再度说出来,依旧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穆哥哥……”她的声音呜咽。
玉辞锁了眉头,这是他第一次这般近地、见到这般混乱、这般残酷的战场,在这里,如果能捡回一条性命,当真是侥幸!
他稳了神,从一旁的药箱里取了东西来,飞快地抬手处理着东风笑的左肩。
那狰狞的伤口烙在她身上,鲜血肆意,还有她那已经明显没什么力气的左手手臂,这些看得他钻心的疼。
战场上的条件来不及细细包扎,但是至少也要先行处理一下,不然这样的伤势,这一条手臂都不用要了,危险的话命都难保。
“二哥……笑笑……来晚了……”
东风笑咬着牙,仿佛察觉不到左肩的剧痛,满脸是泪,哭得肩膀都在颤。
“穆哥哥……”兰若哭得更是歇斯底里。
那个救她于水火,陪了她这些年的温柔的穆哥哥,他……
穆远终于勉强支起了眼来,如今他双眼下陷,那一对眸子也没了什么神采。
其实,也不需玉辞明说,自从那一箭逼到他心口,他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他摇了摇头,声音虚弱而又嘶哑:“笑笑,不怪你。”
“替我告诉大哥,当初欠他那一条命,穆远来世再还。”穆远看着东风笑,干裂的嘴唇展开,不知是在悲伤还是在微笑。
东风笑重重点头,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话来。
穆远却强撑着将手探入怀中,颤着手将那血缨军的主帅将牌摆在她面前。
“血缨军三代主帅,皆死于乱战,笑笑,这将牌,你可还敢接?”
消息到朝廷还需要时间,可是这主帅的令牌,须得先交出,以安军心!
东风笑眼圈一红,小时候,十年前她就见过这令牌了,当初丰帅笑着跟她说,如果她能赢过他,就把这令牌给她,让她当血缨军的主帅,那时候,她多想要这令牌!
可如今,她一点也不想要!
她不要这令牌,她想要丰帅回来,想要二哥不死!
她只想给他们当个副将,哪怕是个校尉,哪怕是个卒子,他们活着就好。
可是……
东风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着手,本想双手接下令牌,可是左手依旧是没有力气,抬不起来,她咬了咬牙,用右手稳稳地接住。
“东风笑……万死不辞!”
一字一句,仿佛是从骨子里发出的声音。
玉辞在一旁医她的手臂,听她一字一句,身形微微一颤。
穆远的唇边扬起一抹笑意来。
“兰若。”
兰若哭得喘不过气,如今想要说话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能一边喘一边瞧着他,脸上全是泪水。
穆远想再抬抬手,可是手臂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方才他能举起令牌来,也许,便是回光返照了。
他只能放弃。
“兰若,好好活下去,他们……都会护着你。”穆远咬牙说着,字句已经连不起来了。
兰若拼命地摇头。
她不要什么活下去,她要穆哥哥。
他是她的光啊。
穆远扭过头去看了看东风笑,眸子里依稀有着一丝光。
“好……”东风笑咬着牙挤出一句来,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兰若,听话。”
穆远强撑着扬了扬唇角,却是再也撑不下去了。
话音闭了,他也渐渐的没了力气,那一对曾经坚毅有神的眼睛,也终于合上了。
“今年我二十一,在朝中受了排挤被外放至此,算起来,孤身一人,十年有余矣。
“祖父倒在了战场上,父亲倒在了战场上,哥哥也倒在了战场上,如今我依旧握着这战刀……小姑娘,人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人要往前看,天空总是会亮的。”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
二哥,终究你也倒在了战场上,如同你的父兄。
终究也没有迈过二十五岁的门槛,他本就孑然一身,如今无妻无子,穆家断了后。
第下:且南飞200 重整旗鼓
东风笑跪在穆远的尸身面前,泪水肆意,而一旁的兰若,早已哭得背过气去。
当晚,夜色沉沉,依稀闪烁的只有那几颗星星,却远非明亮。
东风笑呆坐在营帐里,方才副官已经过来报明了如今的兵力,此时她右手攥着笔,面前摆着一张纸,却是迟迟疑疑不知该如何下手。
她要将二哥阵亡的消息传给大哥和阿枫,可是又不敢。
不仅如此,明日,她还要昂起头来,用肩膀担起这整个营。
如今的情况,她必须要带着这个军队,沿着西路一路杀过去,和阿枫汇合,一旦她这边萎靡了,延误了军机,那么那边深入敌穴的阿枫就会陷入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明天,她就要深入营中,瞧瞧伤痕累累的弟兄们。
东风笑狠狠咬着唇角低下头去,心里又酸又疼。
此时此刻,营帐的帘子却已给人轻轻地撩开了。
玉辞拿着药箱走了进来,看了看她,垂了眸子去,继而几步上前来,坐在她身边,将那药箱放在一侧,沉声道:“笑笑,把手臂再给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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