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想想吧。”魏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甩袖大步进了门。
荀宇目送他离去,张了张嘴……父王……
“我不是那个意思,几十万百姓,数万冤魂,……我只是害怕……”
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来,苏禾也好,几十万尹州百姓也好,都是活生生的人……却因为上位者的博弈,糊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天理循环,这些孽债最后都会还回来啊,难道真要应了系统的亡国之言?
“不要害怕。”燕北向上前抱住他,“洪水决堤是闻相酿出的祸患,劫取官银是闻相下的命令,那些冤魂要索命也该找闻相。”
燕北向摸摸他的头,叹一口气,“子规,官场如战场,本就残酷,百姓无辜,王爷他……也不容易啊。”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燕北向觉得他牙酸得腮帮子都疼了。可是没办法,魏王要是洗不白,尹州数万灾民的债子规肯定要记在心里,一辈子没法释怀。
“子规你也知道,齐皇病重,闻相把持朝政,朝中大半文臣都是他的人。只是有王爷坐阵,他才不敢轻举妄动。可是这样一来,我们虽然知道他有反心,却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将他定罪下狱。直到尹州大水,朝廷派张御史去赈灾,闻相却下令命鹰爪劫取官银。”
荀宇止住了眼泪,静静地听着,燕北向继续说道,“灾银被盗,皇上惊怒,王爷请缨彻查此事,一方面是为了引得闻相露出马脚,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尹州的灾民。朝中官员要么是闻相的同党附逆,与他沆瀣一气,要么官小位卑,根本镇不住场子。王爷亲自来尹州,一来能追回官银,把钱落到实处,二来能安抚百姓,稳定民心。”……或者说“收买人心”。
不过这话燕北向可不敢说出来,他现在恨不得将魏王塑造成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好让荀宇忘了他和魏王合起伙来骗他的事情,更何况……当着媳妇儿的面说老丈人的坏话,他是吃傻了才会这么干。
燕北向一边想着,却也没忘了继续扮可怜,“只是没想到闻相这么着急,突然对你们下手,我一时没有防备,才会使王爷受伤,苏禾也……总之,都是我没用。”
看到燕北向满脸自责,荀宇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滋味,“不是你的错,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燕北向美滋滋地握住荀宇伸过来的手,面上却还是一片担忧,“现在尹州州牧以剿匪的名义全城通缉你们,尹州城我们是回不去了,尹州的百姓……”
尹州城其实是能回去的,只要魏王愿意调动军队,十个尹州城也不在话下。可是……且不说私自调兵的罪名有多大,一旦军队进驻尹州,势必会打草惊蛇,这样一来,魏王和燕北向处心积虑谋划的一切就全都泡汤了。
这些燕北向想到了,荀宇也想到了,只是他们都选择忽略了。比起尹州百姓,有其他的人或事显然更重要,比如报仇,比如父亲。
荀宇第一次直面自己的自私,原来他的善良是有底线的,他羞于自己的虚伪,却又舍不得责怪自己,只能怨恨他人。
“闻相为什么要造反呢?他已经位极人臣,权力、名望、地位、财富,他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抢那把椅子?”
为什么?
许是为了更大的权力,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财富。
许是不得已……下面人的抬举,敌人的逼迫,不反也得反。
燕北向笑了笑不说话,荀宇好像也只是单纯的疑惑,并不在乎答案。
第39章 三十九只小傻瓜
魏王坐在炕上,荀宇站在地上,一人,抬头看天,一人低头看地,都不说话,燕北向在一边想说又不敢说,憋的难受。
沉默……
尴尬……
燕北向受不了了,“我去外面看看哈哈……”
屋子里少了一个人,气氛更加诡异。
“我——”
“唔……”
荀宇突然开口,像是打开了魏王身上的开关,一声短促的□□从他嘴里溢出,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荀宇一个箭步上炕扶住他,入手是一片滚烫,“父王……”
荀宇担忧地摸上他的额头,魏王一怔,没有躲开,一直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半靠在荀宇身上。
果然发热了,父王白日里上山下山,跟没事人一样,荀宇几乎忘了他还有伤在身,刚刚自己还惹他生气,想到这里,荀宇的心顿时揪成一团。
“父王,我们去找大夫。”荀宇扶着他,就要下地。
魏王拽住他,缓缓摇头,“不能去医馆。”
荀宇知道魏王是怕泄露了几人的踪迹,可是他烧成这样,伤口肯定感染的厉害,自己手跟前又没有药,没办法医治,这么拖下去,怕有性命之忧。
“父王不要担心,阿北的人已经放出我们诈死的消息,他们若是信了,我们便安全了。若是不信也无妨,这里地处偏僻,与尹州隔着一个山头,量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即便真的找来了,有阿北在,也不会有事的,父王就安心去看病吧。”
就是因为有他在,我才不安心。
荀宇不知道燕北向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从小被拐、受尽苦难、立志报仇的小可怜,却不知他身为燕国废太子唯一活下来的儿子,混成大齐鹰爪二把手的心机和手段。
燕北向所说的“为了荀宇才和自己合作”的话,魏王只信了半分。皇家里的情爱,男人之间的爱情,一样可笑。
以燕北向对鹰爪的掌控,尹州州牧找上金令令主,他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么会姗姗来迟?不过是想趁机置自己于死地罢了。幸好他对荀宇还有一分真心,才不敢下死手。
现在自己被寒食散控制,又身受重伤,白天还硬撑了一天,已经是外强中干。一旦见了大夫,势必瞒不住,到时燕北向若是突然翻脸,自己便完全处于被动。魏王不愿拿自己的安危来赌燕北向对荀宇的真心,只能先防着他了。
各种思量,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魏王撑着手臂坐起来,抬头对上荀宇着急的神色,慢慢说道,“天快黑了,镇上的药铺差不多也要关门了。”
看荀宇还要再劝,魏王推开他的手,“我的身体我知道,不用看大夫。”
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于强硬,魏王又道,“估计是这两天太累了,父王休息一晚就好,若是寒食散发作了,医馆里人多口杂……”
荀宇倒是没想到寒食散的事,距离上次发作已经有四五个时辰了,还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父王不愿意去医馆,肯定是不想在外面出丑。
大人就是好面子,荀宇默默撇嘴,“那父王要让我先看看伤口再说。”
“不用。”魏王屁股向后挪了一步,昨夜他昏迷的时候燕北向替他处理了伤口,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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