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羁无涯,很好听的名字。”
“那当然,大哥的文采只比他的身手差一点儿。”
“能说说你们在鹰爪的事儿吗?”
“我们三人是同一批进的鹰爪,住同一个屋。那时候大哥才十二岁,我和三弟不过七八岁,那些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每天除了训练挨打就是饿肚子,半年下来人都□□磨傻了,不过大哥除外。他是我们中悟性耐力最好的,也是最拼命的,不过两年就成了银令主。教头也很看重他,没想到却惹了其他人的红眼,他们来找麻烦被教头发现,还是大哥替他们求的情,从那以后大家私底下对大哥都敬佩的很……有一回我没完成任务,按规矩是要处死的,是大哥替我挡下了,三弟也是也这样,那之后我们就磕头拜了兄弟……你可别觉得大哥心地好,他这人最是多情也最是无情,进了他的眼,他就对你百般照顾,惹了他的嫌,他就跟你不死不休。看闻鹤,不过是养了个——”
这样有血有肉的燕北向是荀宇从未见过的,他正听得正入神,见应无羁停下,便顺着他的话问道,“闻鹤怎么了?”
应无羁压下一身虚汗,笑着往回圆话,“我是说,看闻鹤干这些拐卖孩子丧尽天良的事,脏了大哥的眼,他才会和他不死不休。”
“哦。”荀宇点头,他一直以为燕北向和魏王合作是为了报仇,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嫉恶如仇的一面。
应无羁缓缓吐出一口气,差点说漏了。自从知道了燕北向的身世,他就有一个大胆的推测——他大哥是自愿进入鹰爪的,后来因为闻道远和荀宇的暧昧,他大哥终于答应魏王一起除掉闻鹤时,这种推测就变成了肯定。
燕北向和闻鹤根本没有深仇大恨,最多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燕北向看中了鹰爪能让他蛰伏生长的空间,闻鹤看中了燕北向作为一把刀的勇猛锐利,却没想到这把刀因为种种原因,最后将刀锋对准了他,而其中最直接的原因却是——他养了一个觊觎别人东西的儿子。
多可笑啊!多可怕啊!
应无羁突然觉得被他大哥如此爱慕着的九州王,也挺可怜的。
没有信任,没有理解,横跨在他们中间的何止是时间和空间,欺骗、隐瞒,还有不知何时会跳起来蜇人的疯狂的占有欲,终有一日会毁了这个天真软弱的少年。
应无羁若是知道将来比他预料到的更可怕,不仅毁了荀宇,还毁了他视作信仰的燕北向,也许他今日就不会只轻飘飘地留下两句话,至少也该杀了荀宇这个祸水以绝后患。
早知如此早知道,千金难买早知道!
所以现在应无羁还在为瞒过荀宇沾沾自喜,又忍不住替他大哥说几句好话,“大哥这些年过得不容易,性子难免有些古怪,但他对你的感情真是天地可鉴,要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一定要原谅他啊,大哥夫。”
荀宇以为他是在说燕北向让他们叫自己大嫂的事情,摆手道,“我没那么小气,只要你下次在他面前叫我——大哥夫就行了。”
“啊?”应无羁也没工夫胡思乱想了,一想到大哥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就浑身发疼,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愿意?”荀宇似笑非笑。
应无羁头皮一紧,“愿意愿意,大哥夫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您有事派人去城南的于北客栈传信……”
话音还没落,人影已经不见了。
“这下不觉得我过河拆桥了?本来还想留你一顿饭呢。”
“啊!又忘了问阿北的家人住在哪了,这人跑的也太快了。”
荀宇见人真的走远了,才把头埋到账本里“哧哧”的笑起来,这个生辰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孤单呢。
第53章 五十三只小傻瓜
荀宇站在惠丰粮行的门前,看着门上生锈的大锁,还有歇业的布告,朝昕月吩咐道,“敲门。”
昕月点头,上前三叩一顿地敲起门来。
“叩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
敲了半天没人应,昕月退回来,“王爷,里面好像没人。”
荀宇看了眼粮行旁边裂开一条细缝的角门,淡淡到道,“继续敲。”
“叩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
“……”
声音不疾不徐,听得人心里面空落落的难受。
“吱呀”一声,角门打开,出来的人看见眼前的阵状脚步一顿,似乎有些意外和惶恐,三步两步小跑过来,向最前面的荀宇作揖道,“不知官爷驾到,有失远迎。”
荀宇打量着他,三十多岁,面色憔悴却无病态,神色谦恭却不谄媚,连眼里的惶恐都半真半假,看来是个人物。
“你是这惠丰粮行的张老板?”
张老板拱手,“鄙人就是,贵人里面请。”
荀宇点头,回头道,“荆将军和昕月随我来,其余人在外面候着。”
“是!”
两百人齐声应答,气势喧天,张老板回头看了一眼,明晃晃的枪头在太阳底下寒光闪烁,他心里一阵发苦,看来今天是要破财免灾了。
院里与街外是两个天地。九月莲花谢了,只剩莲蓬探头探脑的打量着客人。莲池里隐约可见几位鲤鱼,见人走的近了,拍打着尾巴远远游去。
池边安放着几盆菊花,摇曳着仿佛在等待故人到来,看上去并不是什么罕见品种,却无端给院子添了一抹生气,一抹人气。
这是荀宇在进入尹州城后第一次闻到生机的味道,没有瘟疫和饥寒的腐臭味,满满的清新的感觉。
“这花开的真旺盛,张先生好享受。”
能在灾难中把日子过得这么轻松惬意,已经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事了,这需要大智慧,大气魄。所以荀宇这话绝对是赞赏,甚至连称呼都改了。
可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老板却以为他是在暗示自己过的太奢靡,只能干笑道,“这菊花是鄙人那小儿去年从城外挪回来的,不值什么钱。”
天知道他养两盆花怎么就享受了,张老板心里苦,却不敢说。
荀宇但笑不语。
张老板一看要玩,这肯定在憋坏水呢。
两人各怀心思进了主屋,荀宇自然上座,昕月立在他旁边,荆娘儿坐在他左下手,倒是张老板这个主人家被鸠占鹊巢赶到了右边。
奉茶的丫鬟悄悄退下,荀宇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子。
张老板心道不好,要放大招了。
荀宇不知道这位张老板内心戏这么足,直接表明来意,“事态紧急,本王也不绕弯子了,本王是九州王荀宇,陛下的皇长子,本王此次来是以朝廷的名义向张老板筹粮,不知张老板可愿慷慨解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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