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了五六年,他们是讨完了债走了,让俺两口子活受罪……”
“有啥法啊,生下来了你就得养着。明知道养不大,也不能放着孩子等死。”
所以还是得给孩子治病,十来年了,那点家底全掏干了,都打了水漂,要不是孩子他爷爷有点棺材本,早就连饭都吃不起了。生了三个孩子,就剩眼前这个,还不知道留不留得住。
雪松和陈瑜里里外外看了一圈,确实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赵大哥两口子都有了心理准备,虽然失望,还是留了两个人吃饭,说什么都不让走。
“就在这儿吃吧,大不了咱们回头走的时候,留两斤粮票给他们就行了。”陈瑜看拒绝不了,干脆就留下吃了午饭再走。
赵大嫂做好饭后,擦了擦手说:“雪医生,小陈医生,我去老屋叫俺爹过来吃饭,麻烦你们再等一会儿。”
赵永寿跟他们解释:“我爹一个人在老屋住,平常跟着我和大哥吃饭,这个月轮到我家了。”
赵老爹来的时候,吓了陈瑜一跳。这是赵大哥的爹?怎么看都像他兄弟。按说赵大哥都三十多了,他爹也有五六十了吧?这一头乌发,满面红光,一口整齐的牙齿,只有眼角几道浅浅的皱纹,说是四十岁,没人不信。
“赵叔好,您这边坐。”陈瑜站起来,让赵老爹坐到里面的主位上。他们毕竟是客,主人家辈分最大的,理应坐主位。
赵老爹不爱说话,对赵大哥两口子也十分冷淡,听了陈瑜的话也就点点头,坐下就闷头吃饭。赵家人似乎也习惯了,跟着捧起了碗,也不再说话了。
这安静的氛围,让陈瑜也不敢出声,一筷子咸菜一筷子高粱饭,吃了起来。赵家这顿午饭有些寒酸,一桌人就一盆炖豆角,油星都看不见。不过赵大嫂腌的咸菜倒是挺好吃,陈瑜吃了不少。
等赵老爹吃完抹抹嘴一走,赵大哥就不好意思的说:“你们别误会,我爹就是这个孤拐的性子。他原本也挺和气的,自打十几年前生过一场大病,死里逃生之后,就不爱说话了。”
差点死过一回的人,性情大变,家里人也都能理解,平常都习惯了迁就他。赵大哥也是怕雪松和陈瑜误会他爹对他们有什么不满,才解释了一句。
“老爷子十几年前是怎么回事?赵大哥能跟我们说说吗?”雪松似乎对赵老爹的事情十分感兴趣,让陈瑜都有些意外,小和尚平常没有这么八卦的啊。
赵大哥倒是理解:“雪医生是想知道我爹得的什么病,哪个医生看好的吧?你们医生一听见什么少见的病就好奇。反正这会儿天儿正热的时候,你们也不急着回去,我就跟你们唠唠吧。”
年轻的时候,赵老爹的身体还没有现在结实,经常头疼肚子疼的,都以为是苦惯了,肠胃不好。
后来赵老爹的身体越来越差,脸色蜡黄蜡黄的,跟那黄纸一样,一会儿说肚里疼,一会儿说肚子胀,天天喊着难受。
喝了小一年的中药,也没见好,到最后饭都吃不下了。赵家人这才急慌慌的送他去医院,医生一检查,说是肝癌晚期,没救了,连住院都没让。
赵家人还以为医生看错了,又换了两个医院,还是同样的说法,最后只能拉着赵老爹回去了。
人回去了,也不能就这么等死,家里人就四处寻摸偏方。有些偏方一点用也没有,有些还让人更受罪。
最后还是赵老爹自己出门找了一个能人,不知道吃了什么药,一天天的就好起来了。很多人都说赵老爹压根没得什么癌,肯定是医院误诊了。赵家人却不相信,还能三个大医院都误诊不成?肯定是高人的功劳。
“老爹是找了什么人,吃的什么药,这么神奇?这样的能人,如果出山为人民服务,咱老百姓能少受不少苦了。”雪松接着赵大哥话追问,看上去对这个能人十分向往的样子。
赵大哥叹了一口气:“要是能找到,我早抱了孩子去寻他了。我问了我爹,他不肯说,还说我就是这命,就算找到了也没用。”
陈瑜有些不理解,连试都没试,怎么就说那个能人一定治不了孙子呢?她对赵老爹的印象也有点不好了。不过今天雪松怪怪的,话也有点多,难道赵老爹有哪里不对吗?
就在陈瑜探究的目光中,雪松又问起了一个问题:“赵大哥,像你们家孩子这样,你兄弟姐妹家里,有同样的情况吗?”
“有啊,我大哥家前面两个男娃,都立住了。下面一个闺女都没养住,后来看我家这样,他们干脆就不生了。”赵永寿也想不生了,但是他跟前一个孩子也没有,哪能跟大哥比啊。
雪松的神情越来越严肃了:“这几个孩子,是不是最近十几年出的事?”
“对啊,这些孩子活到现在,最大的也就十来岁,可不是最近这些年的事么!”赵大哥不明白雪松为什么这么问,突然他瞪大了眼睛问:“雪医生,你不会以为我爹和几个孙子的死有关吧?你开什么玩笑……”
赵大哥很生气,就不搭理他们了。陈瑜赶紧站起来打圆场:“雪医生就是对这种病比较关注,随口一问,赵大哥你别误会。我看这会儿凉快一点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陈瑜已经明白过来,雪松在怀疑什么了。她回头一想,也觉得八九不离十。猜出了真相,她在赵家就待不下去了,还是赶紧回去想个对策吧。
“再坐一会儿吧。”听了陈瑜的话,赵大哥脸色好了一点,看他们要走,就客气了一下,都没起身。陈瑜自然也不当真,站起来就往外走。
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大嫂默默把他们送到了门口,突然开口说:“雪医生,我家孩子的病,是不是跟我公公有关?求你们别瞒着我……”
陈瑜看了一眼雪松,看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才跟赵大嫂说:“我们现在也不确定,如果您方便的话,能不能把你公公的生辰八字跟我们说一下?”
这话她不能跟赵大哥说,一边是亲爹,一边是儿子,有些事他肯定不愿意去想。但是赵大嫂就好说通了,公爹跟她没有血缘,只有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赵大嫂捂着脸哽咽道:“我有时候也怀疑过,孙子孙女一个个死,就他越活越年轻。可我就是不敢相信啊,那是他的孙子,他的孙女,他的心,怎么那么狠啊!”
至于公爹的八字,赵大嫂并不清楚,不过她会想办法查出来的。这个坚强的女人很快就平静下来,跟陈瑜说:“你们先回去吧,等我拿到了他的八字,我就去找你们。”
回去的时候,自然没有牛车来送了,余怒未消的赵永寿不拿棍子把他们赶出去就不错了,幸好陈瑜是骑自行车来的,两个人不至于大夏天的走路回去。
出了村子,陈瑜坐在后座上问雪松:“小和尚,你是怎么想到赵家夭折的孩子是赵老爹借寿害的?”
“我看赵永寿的父亲生机旺盛得不像常人,而赵家那孩子正是生机被抽走的表现。”两厢一印证,雪松就有了这个怀疑。跟赵永寿聊过之后,更加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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