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茵被他逗得捂嘴笑出声,“你这孩子,都是跟谁学的!”
沈颜回首看她,面上有些不满,噘嘴回道:“是杜伯伯说的,他说江湖拜师就是这样的……”
“好了好了……”苍叶也不在意这拜师过程是否严谨,如芒在背地将沈颜扶起来,一面叨叨着“受不起”,一面心肝宝贝似地唤着“好徒弟”。
“行了,”沈如茵拍拍沈颜脊背,“他既然要习武,便还得添置些衣裳。你们俩先好好练着,我叫采墨与我一同去,顺道去医馆将杜白叫回来。”
她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地回头吩咐:“杜白那个慢性子不晓得又要磨蹭到几时,若我们回来晚了,便叫纸云先将饭备着!”
第93章 歧视
白驹过隙, 逝者如斯,五年光阴里, 若要问沈如茵最怕什么,那便是夜长梦短之时,自黑暗中醒来却发现只剩下自己。
最初的那段时间里,她很是害怕寂寞, 但凡有一刻听不见人声便几临崩溃。因此,她找了许多人来在菜园子同住, 除了采墨之外,她时常也会请纸云来院子中坐一坐。
纸云是新一任玉棠楼堂主,初见时沈如茵还未曾觉得她有何特别之处, 相处得久了, 才晓得这是一位外柔内刚的女子。
她待人时常含笑,与之相处犹如被和煦春风包裹, 叫人以为她性子柔软似水,但若有大事当前,她又能临危不惧,仿佛不论多么严酷的折磨都不能将她摧折。
沈如茵觉得在她两世人生中,再没有谁能如这个女子一般叫她佩服了。
纸云到菜园子来了两次, 难以恭维沈如茵的厨艺, 干脆自己操刀承担了这一家子的伙食。
时久日长, 众人都习惯了纸云掌厨,她便在菜园子住了下来。到现在,好似做厨师才是她的主职, 什么玉棠楼堂主,反倒成了副业。好在她尚能保证两边不耽误,否则远在苏安的王起大概要气得跳脚。
现在,家中最令人操心的,除了那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小菜芽儿沈颜,便是在生活上丢三落四的苍叶。
沈如茵每次出门都要语重心长地嘱咐许久才能放心离开,就如此刻,她三步一回首,确信没落下什么交代才终于走开。
采墨心思多,初时总忧心沈如茵不能真心待她,便时常耍些小手段。沈如茵心知肚明但皆按下不提,所谓日久见人心,渐渐她也终于安下心来,除了设计首饰花样,再没有别的心思。
两人走在京城宽阔的街道上,沈如茵四处张望,低声疑惑地喃喃:“奇怪,今日这街上怎么空荡荡的……”
幸而他们时常光顾的那家成衣铺还开着,沈如茵连忙走进去说明来意,那掌柜也熟悉沈颜的身板,当下吩咐几句,自有他人忙碌。
沈如茵与掌柜相熟,便话起了家常,问及自己一路的疑惑。
掌柜道:“听说是南蛮和亲的公主进京,大家伙儿都跑去凑热闹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想当年南方蛮子用那下作的手段,害得我大黎死了多少百姓,最后还是皇上抄了宋家家财,这才买了药救人。如今呐……这才过去几年,却要和他们和亲,唉!”
寥寥几句话又勾起沈如茵不愿回想的往事,她牵起嘴角露出一个似叹非叹的笑,道:“国与国之间,哪里来长久的仇恨,不过利益交换罢了。若非如此,往后兴许还会死更多百姓,掌柜不必太往心里去。”
“哎,也是这个理!”掌柜呵呵一笑,“还是姑娘你见识广,说出来的话,和我们这些大字不识的老粗不一样!”
沈如茵不欲多言,只含蓄地笑了笑。
为沈颜订好了衣裳,正待要走时,她忽然又被掌柜唤住。
只见他只见他犹豫半晌,嗫嚅道:“姑娘你……总归还是个姑娘家,外头的闲话虽不必在意,传开了却也不好听。别的倒还好,就是你家那小公子的姓氏……”
“多谢掌柜提醒。”沈如茵打断他的话,略微低一头,侧身拉着采墨出了门。
其实这里的民风比她原本想象的更为开放些,她孤身带着一个孩子,本也无人说闲话。只是自沈颜入了学堂,才渐渐有人胡言乱语。
起先她也心有不满,但渐渐便放下了。毕竟不论是这里还是那个文明的二十一世纪,都总有那么几颗令人生厌的耗子屎。
“他们都是嫉妒我儿子聪明,才妄图从别的地方来打击我们。”她恨恨地哼了一声,“谁要在意!”
采墨诧异地看她一眼,随后温和地笑了笑,赞许道:“东家这般想才是对的,我们家小公子是天降神童,哪是他人几句诋毁便能影响得了的。”
“就是!”她拉着采墨的手一甩一甩,忽而又道,“我方才见你有些咳嗽,可是受了风寒?一会儿到了医馆,记得让杜白好好给你瞧瞧。”
采墨一怔,低头咬住下唇,蚊子哼哼似的应了一声。
沈如茵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侧头偷偷扬起唇角。
杜白那小子虽然平日里的确怂了一些,但他长得倒是倜傥,又是个悬壶济世的大夫,专能招惹一些春心初萌的小姑娘。
采墨是个好姑娘,只是曾经出身不好,也不晓得杜白会不会嫌弃。
想着想着,她突然十分无奈地在心中叹气——她何时成了街头巷尾最喜欢操心人家姻缘的老大娘了?
唉,韶光一去不复返呐……
杜白的济世堂开得稍嫌简陋,小小的铺面以一面药柜墙隔开,墙外侧是排队候诊的病人,墙内侧便是坐诊的杜白。
柜前两个小药童忙着抓药,看见沈如茵来也不理会,放任她径直转入内侧。
外侧人多口杂,吵吵嚷嚷也就罢了,沈如茵没想到转进内侧还能听见争吵。
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响声之后,有一雄浑男声怒道:“杜白,你为何不医苏安人!”
她心中一震,连忙松开采墨快步走进去,看见杜白面无表情坐在桌前,他对面站着一名魁梧男子,眼下正气得满面通红。
在杜白身侧,有一名身着一袭白衣,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屋内虽吵闹,他却安然地坐在一旁看书,丝毫不被影响,唯独在看见她来时放下了书,噙着一抹笑意冲她点了点头。
沈如茵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来得及回一个招呼。
济世堂内除了两个药童便没有别的伙计,沈如茵担心动起手来不是对手,好脾气地劝道:“这位小哥,京城内大大小小医馆无数,您大可以去别出寻医,又何必在此处咄咄逼人呢?”
“可我偏偏就要杜神医来治!”
男子一语出口也觉得自己嗓门太大,假咳两声减弱声音道:“我就是不明白,都是大黎子民,为何偏偏对我们苏安人冷眼相待?听说当年苏安发了瘟疫,还是杜神医妙手回春,如今为何……”
“小哥,”沈如茵截住他的话,“杜大夫不愿意医,自然有他的苦衷,还请您不要强人所难。况且,我们杜大夫一向心慈,他既然不肯出手,便说明您的病无甚大碍,到别处治也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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