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好的,就照你说的办。”沈如茵鸡啄米似的点头。
周冶起身,“那这便动手罢。”
“啊?”
“靖安公主出逃,这个时辰正好。”
沈如茵恍然大悟,掀开被子就要跑,被周冶扯住,为她搭上一件外衫,“更深露重,小心着凉。”
她转头看见周冶难得温和地笑着,脸上莫名竟有些微热,急忙扭回头拢紧了衣裳出门去。
这厢胭影显然是与周冶想到了一处去,已经将沈如茵那身历经火灾的脏衣服换上,正在王阿婆的帮助下往自己脸上抹着黑炭灰。
一切准备好之后,周冶看了看胭影的脸,笑道:“不够自然。”
在众人疑惑的眼光中,周冶极淡然地指了指不远处大狗阿黄的小屋子,道:“委屈首领在那儿待一会儿了。”
沈如茵正觉有些过分想要阻止,却见胭影毫无扭捏地钻了进去。
周冶吩咐苍叶拦住西隆,又叫矛寿拦住阿黄,拿了王阿婆手中的火把就朝阿黄的小屋子扔了过去。
沈如茵怜悯地看着咆哮的西隆和阿黄,觉得周冶这个人果然还是十分可怕的,真是不能得罪的第一人。
从阿黄屋中爬出来的胭影果然比沈如茵昨天晚上的样貌还要可怜几分,让她觉得那玉棠楼要是这样都不收,就太没人性了。
西隆挣开苍叶的束缚向胭影奔去,心疼得眼泪花花,却被胭影无情地喝止:“别碰我!如果不想我再遭受第二次。”
西隆委屈地咬牙仇视周冶,后者掩唇笑了两声,为沈如茵拉了拉衣襟,温和道:“公主,可以去睡觉了。”
“哦。”沈如茵忽然想起某个一天不见的面孔,打了个呵欠道:“晚上好啊苍叶,辛苦你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冷冷吐出两个字的人毫不留情地转身留下一个背影。
她打了个寒战,“嘶……好冷。”
就在沈如茵沉沉进入梦乡之时,胭影叩响了玉棠楼的大门。楼内一霎灯火昼明,传来人来人往的嘈杂之声,可见其警惕性之高。
胭影趴在地上,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方才她故意绕了些远路,又将袖子挽起,便是为了让自己的伤口见风,看起来能稍显旧些,毕竟离皇宫中的事情,已有将近一个日夜。
门过了许久才被打开,率先出来的是一个长相极美的女子,看起来二十上下模样,眉眼细长,更添妩媚风情。
女子将她审视了一番,开口命人将她抬进去,音色如清水击石的泠泠之声,一听就是副唱歌的好嗓子。
抬她的壮汉将她扔在大堂中央,那女子上前来看她的伤口与服饰,又执起她的手察看,让胭影暗道这人果然心思缜密。
“素问靖安公主貌美如花,能文会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胭影咳嗽两声,并不答话。
那女子又道:“只是皇家实属薄情,硬生生将仙人之姿的公主逼到了我这玉棠楼来。”
胭影废力抬起头道:“芜媛处境不同往日,辗转多时才打听到玉棠楼,除了这里,我已无别的去处,还请——收留我……”
那女子站起身来,向身边人问道:“靖安公主年岁几何?”
那人回道:“说是十四岁。”
“是么?”女子笑起来,“可是这位公主看着可不止十四岁呢……”
胭影自嘲地笑了两声,抬头凄然问道:“芜媛自幼养在冷宫,这位姑娘觉得,我可是能如同寻常十四岁的姑娘一般?”
那女子身边的人也接话道:“蝶衣姑娘,冷宫那地方,确实不同于别处,她若真是同别的十四岁姑娘一般,倒不可信了。”
蝶衣瞥了那人一眼,又问道:“你可知我这玉棠楼并不仅仅是个酒楼?入了我这里,这一辈子,都别想再离开。”
胭影垂头,“先前是不知道的,不过,今夜知道了。”
蝶衣捏起她下巴,“我确信皇家不知道我这玉棠楼的作用,但不能确信你就是靖安公主,所以,往后若有一丝地方惹我怀疑,便是你丧命之时。”
“你放心,我来此处,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那样最好。”
两名壮汉带她去自己的住处,胭影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年龄这问题他们先前也考虑过,好在胭影虽比芜媛大三岁,但自小练武的身量还算娇小,与芜媛差别不大,只是看起来心思沉重些。但对于从小在冷宫长大的芜媛来说,心思沉重反倒十分正常。
这一夜沈如茵睡得不算安稳,梦里总是浮现着宁扶清浑身是血的场景,让她天还未明便惊醒,再也无法入睡,干脆就起了身。
推开门却发现大家都已经起床了。矛寿最先看见她,打了个招呼道:“周先生说公主会急着离开,所以早早地将我们叫起来准备。”
沈如茵第一次听见暗香中的人称呼周冶,没想到竟是“周先生”这样尊敬的称谓,看来脑子的确很重要啊。
恰巧周冶从正厅中出来,看见沈如茵便唤道:“公主来用膳罢,吃完我们便可以上路了。”
坐在桌前,沈如茵还有一些不真实感,咬着筷子迷糊道:“这样就结束了么,这里的事,我们都了了么?我真的可以去找他了?”
一只蒸饺入碗中,周冶敲了她的碗道:“这里的事,交给他们就够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去寻人,若三皇子都没了,你做的一切都是无用。”
“恩……”沈如茵点点头,夹起蒸饺咬了一口,暗赞王阿婆果然好手艺。
“况且,”周冶又慢悠悠夹起一只蒸饺,似笑非笑道,“你以为像三皇子那般人物,会那么容易被打倒?他的势力,绝对比你在这里辛苦谋划得来的大得多。”
想起书中所写的结局,沈如茵放下筷子,叹道:“我不清楚他是否有什么力量,也不清楚他力量有多大,我只知道,若我不去找他,他不会有那样的心。”
“若他自己都无心,你又何必逼他。”
“可他不是自己就那样的,他是为了……总之,我不想让他因为别的人改变自己,一辈子都不能随心地过。”
“公主又如何知道他是否随心呢?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了解他?”
“是啊!”沈如茵开始耍横,“我就是知道,就是了解他,怎样,你不服?”
“既然公主这样说,我自然是服气的。”周冶微微一笑,“昨夜我让矛寿去偷了丞相大人两匹宝马,只要我们在天亮之前出城,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
“……这样很不道德诶!”沈如茵斜眼看他。
“丞相大人那两匹宝马跑得甚快,往常在宫中时我就很想借来用用,可惜总被先帝拦着。”
“你那是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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