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沈如茵紧紧抱着木盒,忽然抬手拍了一下盒子,“叫你自以为是!现在可好,还成了他的快递员……”
木盒发出一声闷响,活像人悲痛至极时的那声呜咽。
回程的路走得没有来时那样急,沈如茵回到京中时,并不知晓还有一道急递,与他们同时抵达了京城。
她一下车便抱着木盒赶到御书房,看见宁扶清手中拿着一封盖了红戳的文书正要打开,身旁的大监站得老远,生怕主子发起怒来让他遭殃。
沈如茵站在屏风后,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打扮,挪到仅有宁扶清能看见的位置,伸手敲了敲屏风木框。
宁扶清从文书上抬起目光看了她一眼,面无波澜地对那大监道:“你先退下。”
大监似是松了口气,战战兢兢躬身退了出去,沈如茵这才缓缓从屏风后转出。
宁扶清瞥过手中文书,不动声色地将它合上放在一旁,朝沈如茵伸出一只手。
沈如茵亦伸手拉住他,触到温暖肌肤的那一刻,她心中才仿佛多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似的安定下来。
她将木盒放在案上,推至宁扶清眼前。
宁扶清手指从文书表面上的红戳拂过,移到木盒上,疑惑道:“这是?”
“他说,是白家的罪状。”
宁扶清只看了那木盒一眼,便站起身来,抚了抚她眼下黑霾,温声道:“这一路辛苦,我陪你回房休息。”
沈如茵咬了下唇,踌躇道:“你……不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吗?”
宁扶清未答话,沉默须臾,伸手将她的头按入怀中,轻叹一声道:“看与不看,有何区别?”
沈如茵一怔,喃喃道:“你说得对……看不看,那都是要置他于死地的证据……”
“好了……”
宁扶清轻缓地在她发顶摩挲,忽感到胸前一片凉意。他手指僵着,揽住女子瘦削的双肩,沉声道:“茵茵,还有我。”
沈如茵环住他的腰,哭得悄无声息。
宁扶清心疼无比,却只能手足无措地僵立着,他心中忽而有些庆幸地想,还好方才未给她看那文书,转而又想,如今看不看似乎也无甚差别。
谁知沈如茵陡然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望着他问道:“我看见你刚刚在看加急文书,上面写了什么,和白家有关么?”
第128章 死讯
沈如茵问完, 未等宁扶清回答,她忽然变了脸色, 慌忙从怀中掏出半枚霜色玉佩,惊恐地问道:“它为什么不烫了?”
宁扶清一愣,亦从怀中取出另外半枚。这玉佩在身上已久,平常几乎都忘了它的存在, 也未注意它是否发热。
此刻他二人距离如此相近,那玉佩却与普通的玉石无甚差别, 躺在手心渗透着凉意。
愈是拥有力量,便愈是相信天命,因此, 白家是一个信仰至上的家族。
而宁扶眠作为家主, 是族人信仰的领导者,一旦他相信我族将亡, 众人便只得追随于他。
也有那么几个不信的,不过都已葬身于宁扶眠的剑刃下。
现在想来,宁扶眠筹划此事已久,从他当年继任家主位时便已经开始。
沈如茵左手拿着那份文书,右手握着两块玉佩, 魂不守舍地瘫在地上倚靠在床边。
她不明白这些东西中究竟有什么玄妙, 可她知道, 大抵从宁扶眠一把火将白家宗祠烧毁开始,这枚玉佩就再也不会发热了。
文书也不知是由谁撰写,将白家自毁时的场景描述得绘声绘色。
那夜月圆, 和固侯府青光冲天,随后大火突起,烧了整整五六日,仅留下些许断壁颓垣,连同白家墓地也被炸毁。
就此,世上再无白家后嗣。
沈如茵手指缓缓摩挲着玉佩断痕,心想,那人竟连个收尸的机会也没留给她。
宁扶清轻手轻脚走进屋子,站在不远处看向她,良久,才轻声道:“我已派人去鉴定那盒子内的东西了。”
沈如茵呆滞地点了点头。
宁扶清走过去随她一起掀袍坐在地上,侧身揽住她,下巴轻轻在她发顶摩挲,话语间带着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饿吗?”
沈如茵摇头。
宁扶清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开口说话,就那般静静抱着她。
两人坐到夜幕降临,宁扶清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不由分说地站起身来拉着她去吃饭。
出门时见大监守在门口,宁扶清便吩咐道:“将两个孩子领来。”
大监一低头,还未答话,沈如茵连忙拉住宁扶清衣袖,“别……”她低下头,“我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见他们……”
宁扶清低声道:“他们很想你。”
沈如茵咬了下唇,不再说话。
大监抬头等宁扶清的指示,见他点了头,这才应声下去。
几月不见,嫣儿的个头似乎窜了一截,远远望见沈如茵,便蹦蹦跳跳地要冲过来。
一旁的沈颜观察着沈如茵的脸色,提着嫣儿的衣领让她安分些,随后拉住她的小手,缓步走了过去。
沈如茵与宁扶清坐在桌前,被他握住手臂,方才后知后觉地转头看向两个孩子,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两个孩子站在沈如茵面前,嫣儿战战兢兢抬头瞥向哥哥。
沈颜看了一眼自家父皇,后者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随后他紧了紧拉着嫣儿的手,另一只手放在沈如茵膝头,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轻声道:“娘亲,夫子近日夸颜儿功课不错,嫣儿也开始识字了呢。”
嫣儿连连点头,扯住沈如茵袖摆晃了晃,“父皇还教嫣儿作画了呢!”
沈如茵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恍惚道:“两个人都长高了呢……”
用过晚膳,宁扶清拉着沈如茵散步消食。
她今日沉默得可怕,整个人也仿佛失了灵魂,任由他摆弄。
宁扶清终于忍不住,止步转身,抬起她下巴,看见她通红的眼眶,心中一酸,苦涩唤道:“茵茵……”
他声音原本低沉清冽,此刻却带了一丝沙哑,又蕴着无法诉说的委屈,仿佛半温不热的风,拂得人心尖发颤。
沈如茵原本只觉心中悲痛,眼睛也酸涩得疼了起来,可她不知为什么,只是不太想说话,半分也哭不出来。
此刻听见他如此的语气,她才忽然感到胸腔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了一下,挣开他的手扑进他怀中无法遏制地放声哭了出来。
宁扶清松了一口气,轻缓地拍着她的脊背,温声道:“你还有我……茵茵,你还有我……”
沈如茵哭到最后,只觉得整颗头颅都在发昏,终于累得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说来也怪,她自哭了那么一场,第二日醒来时心中便没有那般沉重,再听见有人前来汇报对那盒子中东西的鉴定结果时,她也能沉稳地对待。
盒子中的那三块木头上,用古早的文字刻了三位帝王的名字,一位是开国始皇,一位是宁扶清的父皇,另一位便是宁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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