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为了我母亲。”
他沉默半晌,道:“既然如此,我与你一同去。”
“那南疆怎么办?”
“有阿止在。”他顿了顿,“茵茵,白家不能留。”
“我知道。”她轻轻垂眸,“你只管做你的事,不必顾及我。”
忽然想到何处,她又问道:“我这样,会不会打乱你原本的计划?我是不是——耽误了你很多事啊?”
“不曾耽误我,倒逼得我做了许多决定。”
“好吧。那你与宁扶胤,究竟怎么回事啊……”
“说来话长,往后再同你细说。”
“噢……”她偷笑,食指戳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今天特别温柔,我好不习惯。”
“劫后余生,恍然明白许多事。”
“是我劫后余生。”
“是你。”他将她往怀中紧了紧,“我险些失去你。”
她没说话,静静被他抱着,心道这大概就是因祸得福。
他们之间,各种情感掺杂在一起,理不清剪还乱,也便不再去理了。
当初对周冶做下的承诺终究还是违背了,估计他会很生气。
眼前这个人似乎还藏着许多情绪,她也还有许多问题,可是此刻,却忽然不想再问了。
无论如何,这一次她不必再跑开,这便很值得庆幸。
老天爷待自己,诚然是极好的。
月光从他身后洒来,背着光,他的表情让人瞧不明晰。
眼前忽暗,沈如茵反射性闭上眼睛,感到眼帘上柔软的一触,听见他柔得似月光流泻一般的声音:
“你们白家人的这双眼睛,生得极好。”
她羞得耳根发热,低低应了一声,推开他道:“我去看看柳生怎么样了。”
语罢仓皇地逃离那间小屋,留下他怔怔扶门,抚着嘴唇兀自轻笑,自言自语道:“逃得真快。”
柳生房中,大夫已离开,只有胭影一人守在床边为他擦拭血迹。
少年瞪着双眼,呆愣地望着帐顶,好似失了魂。
沈如茵心中一痛,行至窗前俯身探着他的额头。
少年的眼神终于有所变化,最终聚焦在她的脸上,仍是如往常那般平静无波地瞧她。
“大夫怎么说?”沈如茵转头问胭影。
胭影叹了口气,“只道尽力而为,开了些药便走了。”
沈如茵回转眼光看着柳生,“我一定找人治好你。”
柳生勾起唇角,嘲讽地笑了笑。
沈如茵:“……”
“你好好休息。”她拍了拍他的头,嘱咐胭影几句,便不忍再看他。
转出房门便见宁扶清迎面而来,她的脸一瞬又变得通红。
眼瞧着他走至自己身前,她硬着头皮扯他衣袖,“那个……能不能多找几个大夫来给他看看啊?”
宁扶清神情不悦,“你就那般在乎他?”
“他……”
沈如茵揣测着那人脸色,心知他大概是吃味了,于是咽下原本要说的话,转而道:“他是证明当年我祖父之死有异的证人,说不出话可如何是好?”
“知道了。”宁扶清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道,“离他远一些。”
“好好好。”她只当他是吃味,并不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待宁扶清走远,她站在门口遥望床上那人。
看柳生的模样,他大抵在寻香苑中生活了许久。一个男孩,要隐忍到何等程度,才能在那种地方生存下来。
如今好不容易将他救出来,又怎么忍心再叫他吃一点苦?
何况,他之所以遭受如此境遇,都是因为白家。
第55章 思虑
第二日一早, 沈如茵便听闻安安已不在军营中,据苍叶所说, 她是被宁扶清送回了寻春苑。
那位姜老爷最喜欢收集少男少女,有时也要童男童女。而安安果然与他早有约定,自走出寻春苑,便先后送进三名少女与一名童男、一名童女。
宁扶清得知此消息震怒不已, 当即便亲自将安安绑了送去,至今还未归。
直至晌午, 宁扶清才回到营中,吃饭时神色冷得冻死人。
沈如茵夹了一筷菜放在他碗中,小心翼翼问:“你把安安如何了?”
“送押官府, 择日处斩。”
“她罪虽大, 按律却也不至于处斩吧?”
“罪不至死?”宁扶清冷哼一声,“她送去的五人悉数被折磨致死, 死者家属哭得悲天跄地,此等骨肉离散之痛,岂是她一命可抵?”
“若是如此,确实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沈如茵顿了顿,“那姜祺呢?既然连安安也难逃一死, 姜祺便更不该放过, 不是么?”
“你以为我会放过他?”他目光发狠, “至多再让他活一月。”
“现在杀不了他么?”
“既然不必让他死在我手上,我又何必自找麻烦?”
“你……”
“姜毅也好,阿胤也好, 总要有人出面平息百姓的怒火。”
“可这不是别处的怒火,而是南疆百姓的怒火,你如何确定他们会为了南疆百姓杀姜家人?”
啪的一声,宁扶清手中的筷子断成两截。
沈如茵心中一跳,看见他手背上暴出的青筋。
“他若真成了这般模样,我便再不会留有情面。”
闻言沈如茵有些生气,“你是在用姜祺,试探宁扶胤的态度么?到了如今,你还对他抱有期待?”
“茵茵,”他看向她,眼神变得柔和,“你可知大学监?”
沈如茵点点头,在京城时宁扶眠还带她亲眼见过那盛景。
“你如何看?”
她想了想,将当初在周冶与宁扶眠二人面前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宁扶清点点头,欣慰地笑了笑,“你能有这般见解,实在出乎我意料。”
他敛起笑,又道:“先前忙于军务,疏忽了朝中事,玉棠楼中又出了些变故,是以我今日才知这大学监。既然如此,你便应该晓得,他并非一心依附姜家,而是在用不同的方式反抗。眼下我在外他在内,内外联手,这本是当初父皇安排好的格局。”
他放下手中碗筷,看向不知何处,“开战于我而言,不过一声令下,可于百姓而言,便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从南疆到京城,跨越大半个国土,届时血流成河,可是你想看见的结果?”
沈如茵咬着唇一言不发,既知他所言无错,又心中不平,只听他又道:
“若能造福百姓,我不在乎那个位置坐着什么人。”
“我知道了。”沈如茵捧着碗,垂头低声道,“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总是支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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