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进阶_非我的树【完结+番外】(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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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芷罗宫西偏殿,赵州桥放下手中的笔,长长舒了口气。淡黄色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所有的箭头最终指向一个名字——文采女。

  临靠的木窗没关好,风灌了进来,纸边哗哗作响,赵州桥取了镇石小心翼翼地把纸张四角压住,才伸手要去关窗。

  窗外的天空像是罩了块黄麻布,土黄土黄地,风刮在身上,燥热的很,不知怎地,赵州桥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感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心里不踏实。

  摆在桌角用来计时的铜漏水声滴答,赵州桥不大懂它的读法,一向是当摆设用的。不过从芷罗殿前值班宫女轮了好几个批次来判断,时辰也不早了。

  母亲还没有回来。

  小五用过午膳就不见了踪影。

  董婕妤也没有如约而来。

  这一个个的,都去哪儿了?

  大雨珠子说下就下,石板铺就的路上砸出大大小小的水坑,赵州桥扶着窗框的手因担忧不自觉收紧。

  赵州桥揭起桌案上晾干墨迹的纸,三折两折塞进前襟,走到廊下撑开油纸伞,半边鞋才踩进水里,前殿就传来一阵喧闹声。赵州桥面上一喜,拎着裙摆就从西侧廊穿跑至前院,果不其然,母亲回来了。

  母亲怀里藏蓝色的身影让赵州桥脸上的欢喜之色一滞,瞳孔急剧收缩,落在他衣襟上大片刺眼的暗红,空气中飘散开来的淡淡血腥味更让赵州桥的心揪了起来,“小五,…怎么会”

  所有的心思都被抛在脑后,赵州桥丢掉手里的伞,飞奔过去接过母亲怀里的唐渡,怀里的小家伙双眼紧紧闭着,似乎陷入了什么痛苦的梦境,眉头不安地蹙起,往日红润的脸庞苍白的像是一张纸,嘴角半干涸的血渍深深刺痛了赵州桥的眼睛,眼泪簌簌而落。

  母亲镇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桥,别急,太医很快就到。”母亲的声音仿佛天然带着一种让人安定的魔力,赵州桥一瞬间变得惶恐不知所措的心找到了方向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将阻碍视线的眼泪逼开,嘴里附和着,脚步快速而平稳地移动,将人抱入内室塌上。

  太医很快就来了,把了脉,又掀起唐渡的眼皮看了看,捋着胡子说道:“这位公公是突受刺激,情绪起伏过大,急火攻心导致吐血,并无大碍。”

  “大夫,请问他什么时候能醒,吐了那么多血会不会伤了脏腑?”听了太医的话,赵州桥按捺不住问道。

  留着山羊胡的太医收拾药箱的手一顿,看向赵州桥的神情有几分不虞,他堂堂朝廷官员上赶着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奴才诊脉本就几分憋火,岂有再受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黄毛丫头诘问的道理

  “胡太医有什么不满直说无妨,本宫听着。”淑妃不知何时进了内室,两只手亲昵地扶着赵州桥的肩膀,淡淡道。

  胡太医一梗,傻子都看得出来淑妃的袒护之意,他掩饰性地捏着胡子,讪笑一声,道:“淑妃娘娘哪里的话,臣绝无不满。待臣写个方子,照着方子给这位公公熬药,调理几日便可大好。”

  送走太医,赵州桥本打算亲自去熬药,被淑妃给拦下了,“你呀,笨手笨脚地,不添乱就不错了,老实待着。”

  赵州桥想起自己差点烧着衣服的黑历史,默默坐回原处,两手托腮盯着塌上唐渡紧闭的双眼。母女俩一远一近坐着,谁也没说话,烛火摇曳,颇有几分岁月安好,如果忽略赵州桥时不时瞄过来的忐忑目光的话。

  “你……”母女俩同时开口,在触及对方目光又同时安静下来,烛火噼啪,屋子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最后还是赵州桥率先打破僵局,她支支吾吾道:“我做了芝麻糕,在你寝殿里,比不上老李家的,你凑合着吃呗。”然后凑合着咱俩和好呗,赵州桥眼中的未了之意淑妃看得一清二楚,无奈一笑,向来平淡无澜的脸上浮现淡淡宠溺。这丫头,分明是自己单方面赌气,偏偏次次腆着脸先服软,又好气又心疼。

  淑妃也不打算为难赵州桥,顺着梯子就下,“今日我让膳房做了蛋黄酥。”

  赵州桥的眼睛蹭蹭蹭亮了好几个度,忍不住扑过去抱住母亲,淑妃猝不及防被扑了个满怀,脸颊上被激动到不能自已的赵州桥吧唧亲了一口。赵州桥不在意吃了满嘴脂粉,淑妃也不在意被糊了满脸口水,母女俩相视而笑,赵州桥来到异世的初次与母亲单方面闹别扭事件消弭于无形。

  赵州桥自记事以来就没见过父亲,连所谓关于外公外婆的记忆都是从母亲的讲述中零零散散拼凑起来的,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唯有她们是彼此最亲近的,赵州桥坚信这一点到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

  就像是这次的事情,赵州桥后悔自己钻了牛角尖无理取闹,淑妃后悔自己对女儿的言辞教育没有把握好分寸,反而激起了女儿的逆反心理。这样一对看似坦率的母女在感情的直接表露上却比寻常人更加内敛,不知从何时起,吵过架的母女俩在摔门而出后都会不约而同带回一份对方喜爱的食物算作和解的意味,这几乎成了赵州桥和母亲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在宫里赵州桥自然没有办法买到母亲喜欢的那家芝麻糕,干脆一拍板自己做了一份,至于她这个厨房菜鸟的成果,呃,成功赚得母亲原谅的赵州桥有点心虚,重在心意,重在心意,她这样安慰自己。

  赵州桥痛快了,可芷罗宫的围观小宫女一个个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天呐噜,她们看到了什么,喂,那个采女,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做出这等失礼的事情。那个笑得一脸慈祥的女子是谁,绝对不是我家高贵冷艳的娘娘!

  林女官更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几乎没见过淑妃和赵采女私下相处时情景的她感觉世界观遭受到了冲刷。淑妃其人外人不知内里,林女官这个常年贴身伺候的人是在清楚不过这副虚伪皮囊下住着的自私又狂妄的灵魂了。什么贤良淑德,什么六宫典范,呸!在外面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关起门来对她们这些个吓人非打即骂,她跟了淑妃五年,身上藏着的伤不下十处,有的随着年岁增加淡化了,有的却是切切实实消不掉的疤。

  赵州桥因为什么入了淑妃的眼她再清楚不过了,不外乎是看到了她的利用价值。赵州桥死而复生那日发生的事情,陛下虽已压了下去,但淑妃还是知晓了些内情。这位看起来与世无争的袁淑妃野心大着呢,新皇登基五年,立了贵妃五年,便也五年未宠幸后宫任何一人,前三年更是借着为先皇和先皇后守孝的名头硬是没有选秀,到了第四年才拗不过淑妃的“苦口婆心”纳了一批秀女入宫。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淑妃开始考察一些家世不显而又容貌上乘的秀女以期为己所用,可惜人是进了宫,陛下依旧我行我素,除了李贵妃,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为了这事,淑妃关起门来不知摔了多少茶盏,这些茶盏又不知有多少砸在了她身上,纵使伤口火辣辣的疼,第二天依旧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贴身伺候着,毕竟淑妃娘娘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又怎么会作出打骂宫女这种恶心行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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