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淮沉吟了片刻,终于道:“他是个好皇帝。”
“你当年查我的死,除了姜家,还有谁?”
“后来我知,还有董家。”
秦书淮思索着,慢慢道:“你身上有至少三味毒药混杂,毒性最为猛烈的是姜家的醉梦,但其他两味药我却不知。我顺着当年所有痕迹追查,发现了当年来过的一个杀手隶属于朝廷中有一个专司暗杀的组织,这个组织的人曾多次被董家调遣,娶了董婉怡后,我在董家找到了当年下达命令的文书。”
秦芃静静听着,理顺了当年的过程。
当年是有人将迷信交给董丞相,由董丞相转交给秦文宣,使得秦文宣下令暗杀她。而那个专门暗杀的组织,其实就是柳家所培养的暗部,董丞相作为秦文宣最得力的亲信,便一手操办了此事。
而听秦书淮谈论秦文宣的口气,秦芃几乎可以确定,秦书淮并不知道这道迷信还与秦文宣有关。
然而无论有关无关,其实秦芃都无法怪罪这位帝王。
来南齐这些年,她所听所见,都不得不承认,秦文宣的确是一位好皇帝,哪怕杀她,都有着一个帝王的理由。
这并无对错,只是立场不同。
姜家杀赵芃,董家杀姜家,而董家的没落,又很可能也是有柳诗韵的手笔在其中。
秦芃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好笑。
“秦书淮,”她抬眼:“你可真是个香饽饽。”
秦书淮心里其实是有些发慌的,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回道:“你眼光好。”
秦芃觉得有些牙痒,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三次死亡,似乎都和这个男人被其他人看上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抬手拍了拍额头,“嘶”了一声道:“你真是太吃香了,我好担心再被情敌搞死。再来一次,”秦芃瞧着他,认真道:“我可和你说好,我真再也不会看上你了,你,克妻。”
“你放心,”秦书淮听了她的话,却半分不觉得有玩笑的感觉,他捏着袖子,认真道:“绝不会有第二次。”
再有,那就是第四次了……
秦芃心里琢磨着,却没将这话告诉他。
夜里两人睡着,秦书淮和秦芃各自想着各自的事,秦芃思索着柳诗韵和巫族的关系,巫族在这件事中的关系,巫族和自己的死是否有关……
她翻了个身,意识到秦书淮没睡,她不由得道:“你怎么还不睡?”
“你没睡着,我睡不着。”
秦书淮翻身瞧她,秦芃抬手枕在自己脑袋下:“你怎么就睡不着了?想什么呢?”
“我在想,”秦书淮抿了抿唇:“什么时候有小世子。”
秦芃:“……”
她抬手将旁边的枕头砸在秦书淮脸上,秦书淮苦了脸:“好吧,那我想点别的。”
“你最好什么都别想了。”
秦芃拉上被子,闭上眼道:“睡觉!”
秦书淮没说话,他接着月光,静静看着秦芃。好久后,他躺下来,将秦芃抱进怀里。
“你问我在想什么,”秦书淮小声说:“我方才说的都是假的。”
“刚才我想的是,芃芃,你终究还是喜欢我的。”
“多点少点,总在越来越喜欢我,是不是?”
秦芃没说话,她睁着眼,看着床帘上的花纹,抬起手,握住了对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而柳石轩回去,刚到门口,便看到了柳夫人在门口守着。
“你去做什么了?”
她提着灯笼走上来,焦急道:“你是不是去找淮安王了?”
“你管这些做什么?”
柳石轩皱起眉头,柳夫人叫骂出声来:“书彦给我来信了,你在外面如何闹我不管,可你绝不能为了那个孩子赔上柳家全家!”
“你胡说些什么!”
柳石轩甩开柳夫人,怒道:“回屋去!”
“柳石轩!”柳夫人提高了声音:“我告诉你,明个儿你给淮安王道歉去,不然我和你没完!”
柳石轩颇为烦躁,柳夫人一路跟着他闹起来,他心里明了,必然是秦芃料到了柳诗韵可能说动他去找秦书淮,提前给柳书彦去了信,让柳书彦来清理此事。
柳夫人和柳石轩争执了一会儿,也觉得累了,她噙着眼泪,哑着声道:“你以前如何荒唐,我都不管了。不过若你要为这个儿女儿毁了这个家,我便把话放在这儿,明个儿,我就让书彦回来。”
柳书彦如今在朝中根基稳固,只是自己自请离京,若他愿意回来,全面掌控柳家,也并不是难事。
柳石轩听出柳夫人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扬起手道:“你!”
“你打。”柳夫人抬起脸来,冷声道:“你打下来。我知道你心里憋着气,可你自己扪心自问,我是哪一点对不起你?”
“你我结发夫妻,你在外面有了那女人,我说过半句没有?我让你迎她回来做妾,是她自己要走的,不是我逼的!她回来,我是不是好吃好喝待着,可有过半分亏待?她自尽,那也是因你杀了她族人,与我无关!她留下的女儿,我也从来当亲女善待,甚至对书彦都不如对她。柳石轩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这一巴掌你有没有脸打?!”
“夫人……”
柳石轩有些累了,他慢慢放下手去:“我欠她们母子……太多了。”
“那你欠我们的不多吗?!”柳夫人提高了声音:“你以为我这大半生就活得很好吗?!我不争不抢,你就当我无怨无悔吗?!柳石轩,若不是这世道如此,你以为我就甘心?!”
柳石轩听着这年过半百的女子骤然爆发,整个人都愣了。
柳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老爷,您自己想好吧,若您执意要得罪淮安王,明个儿,我便让书彦回来。”
说完,柳夫人转身离开,柳石轩站在长廊上,片刻后,他听到一声平静的呼唤:“父亲。”
他慢慢抬头,看见长廊上站着的女子。
她如今已经年近二十四岁,在齐国,这已经是个老姑娘了。
她的眉目长得很像他记忆里那个人,柳石轩一时有些恍惚,他张了张唇,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秦书淮如何说?”
柳诗韵问得很平静:“答应吗?”
“我……再想想办法。”柳石轩沙哑开口,慢慢走过去:“你别担心,诗韵,爹在这里。”
柳诗韵没说话,她抬头看着他。
那一眼,她望进他眼里,柳石轩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只珠花,挤出一个笑容:“我今天偶然看见,觉得很好看,你瞧瞧好不好?”
柳诗韵从柳石轩手中接过珠花。
这个父亲其实很好,他总觉得自己亏欠她,所以总是想要弥补她。那是一只蝴蝶形状的珠花簪子,蝴蝶翅膀微微颤动,仿佛她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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