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淮静静坐着,沉默不言,似乎在想什么。
没有多久,外面传来匆忙地脚步声,一个太监掌着灯,领着一个孩子急急走到长廊。
江春一看见那人就变了脸色,拱手道:“陛下!”
“我姐呢?”
秦铭焦急出声,来到屋中,看见秦书淮坐在屋中发愣,他提高了声音:“你没带她回来?!”
秦书淮抬头看向秦铭,面前少年脸上又急又怒,他愤怒出声:“朕已将地点告诉了你,为何不带她回来?!”
秦书淮听着秦铭的声音,慢慢回过神来,他目光落在秦铭焦急的神色上,平静开口:“陛下知道,北帝欲以燕南十六州换取公主一事吗?”
“知道。”
听到这话,秦铭神色慢慢冷了下来,他捏起拳头,看着秦书淮:“你也被他说动了?”
秦书淮没说话,秦铭怒然将桌子上东西猛地掀翻,急促喘息着道:“懦夫!懦夫!你们这群人,都是懦夫!”
“我齐国被你们治理成这样,”秦铭抬手指着秦铭,眼中聚满了眼泪:“竟懦弱到要以一个女子换一国安危吗?!你们不要脸,朕还要!”
秦书淮抬眼看秦铭,如果他还是十几岁时候,大概会对秦铭的话拍手称赞。
十几岁的时候,生命仿佛只是字词,为了一句话,就可抛头颅洒热血,快意恩仇。
然而他如今二十八岁,他在战场上见过生死,他看过苦苦挣扎的百姓,见过奄奄一息的士兵,他无法再像这位年少的帝王,轻而易举说出要让战士用性命去交换一位公主的婚姻的事来。
他只能慢慢道:“陛下,北燕是求娶。”
“我姐她愿意嫁吗?!”秦铭冷眼看着他:“愿意的,才叫求。愿不愿意都要带走的,这叫抢。”
“公主不愿意,”秦书淮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尽量冷静:“可是朝臣,未必不愿意。”
秦铭没说话,他慢慢冷静下来,他看着秦书淮,眼中神色怜悯又悲切,他深吸了一口气,盘腿坐下来。
“秦书淮,我不明白,”他垂下眼眸,克制住自己:“明明你们那么相爱,为什么,不在一起。”
秦书淮听着秦铭的话,微微一愣。
秦铭转过头去,他脸上婴儿肥退了去,露出线条,开始有些消瘦。
“你明明已经是摄政王了,赵钰可以任性,为什么你不行?他陈兵五十万在边境,那他妈就打!燕南十六州,他不给,那就抢!你走到今天,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你又知道,”秦铭忍不住苦涩笑开:“我走到今天,是为什么?”
秦铭没说话,他抿了抿唇,好久后,终于道:“你的事,朕知道。”
少年帝王的话语里全是叹息:“柳书彦曾对朕说过。”
秦书淮抬眼看他,目光清明。
秦铭盯着秦书淮:“你当年回来时,是父皇怜你才能,逼着你走上这条路。你走上这条路,无非是想有一天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可为什么真的走到这一天,你却做不到了呢?”
秦铭说话时,眼中一派坦荡。秦书淮忍不住想起来他的皇叔——那位斩了他父亲,将齐国从沼泽中一手拯救出来的皇叔,秦文宣。
从尊卑上来说,秦文宣的确是谋朝篡位,某种意义上来讲,秦书淮该恨他。
可是秦书淮并不恨他,因为比起那个皇位,秦书淮爱着的,更是这个国家。
“你知道吗,”秦书淮突然开口,董尤从旁边来,给两人端了茶。秦书淮微笑,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很小的时候,我曾经是太子。”
秦铭点头。
如今他终于不再装傻,不再装成那唯唯诺诺的皇帝。面对秦书淮的话,一般的人早就会紧张起来,可秦铭却没有,他很平静,仿佛真的只是在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过往。
秦书淮看着秦铭,却是道:“我的母亲曾告诉我,我身为太子,自当以国为家。我这一生可能会没有家人,可能会彷徨无依,可我得明白,从我出身在秦家那一刻,我就背负着身为皇室子弟该有的责任。”
“小铭,”秦书淮垂下眉眼:“正是因为身为摄政王,我更不能妄动。哪怕强大如盛唐,也有文成公主外嫁吐蕃。比起那么多百姓安定的人生,我与你姐姐,算不上什么。”
秦铭听到秦书淮的话,整个人都呆了。
他眼中全是诧异,好久后,才慢慢道:“你……不会不甘心吗?”
秦书淮笑了笑,眼中有了惆怅:“如果她活得好,那我,也没什么不甘心。”
他虽是这样说,可秦铭却明显看到他捏紧的拳头。
秦铭不再说话,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抬头:“那好,那从今天起,你不是摄政王了。”
秦书淮有些诧异,秦铭站起身来,平静看着他:“你早已经不是太子了,秦书淮,这齐国,这天下,是朕的,所以这天下不需要你背负,这百姓不需要你管,这是我的事。”
“如今你甚至连摄政王都不是,这个国家要拿着你的妻子去求他的安稳,秦书淮,”秦铭抬眼看他:“你不该想尽一切办法,去救你的妻子吗?”
秦书淮微微颤抖,秦铭继续开口:“燕南十六州,那是朕的事。开不开战,那也是朕的事。秦书淮,”秦铭凑近他:“把权力交出来,这些责任,朕替你担着!”
听到这话,秦书淮忍不住笑了。
他抬头看着靠在自己面前,神色坚定的少年:“皇家无稚子。”秦书淮忍不住叹息:“陛下,您让臣明白了。”
秦铭没回答他,他绷紧了身子,有些紧张:“朕没骗你。朕希望姐姐你活得好。”
“你不明白,”秦铭直起了身子:“她大概,是朕唯一的亲人了。”
秦书淮听了秦铭的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你打算对太后动手?”
秦铭没有回应,转身道:“朕去找卫衍,剩下一切,朕会让柳书彦同你说清楚。”
说完,秦铭便走了出去。
他刚走出去,秦书淮目光一点一点凝聚,外面雨声渐大,他骤然出声:“赵一。”
“在。”
“准备一下,一日后,我要去北燕见夏侯颜。”
夏侯颜,白芷的丈夫,当年为赵钰所救,同赵钰一起长大,并辅佐赵钰登基的宁国侯嫡子,如今北燕的兵马大元帅。
听到秦书淮要去北燕,江春皱眉:“王爷,那宣京怎么办?”
说话间,外面传来通报声,秦书淮点了点头,柳书彦的身影出现在秦书淮面前。
柳书彦抖落身上雨滴,朝着秦书淮恭敬行了个礼。
秦书淮点点头,柳书彦走上前来,跪坐下来,平静道:“下官的来意,想必摄政王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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