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求
之前的洪水,后来的涨价,形成了预期,而官仓没有存粮加强了预期,陈慧和她的粮食进入太平城,本来通过增加供应是可以缓解整个太平的米粮供应,不过由于她压货惜售,导致了预期再一次增强,最后形成了恐慌,恐慌也影响了本地粮商,本地粮商即便是从陈慧那里拿了粮食也只是少量投放市场。
不过用了短短十天,太平城的米价已经传导到了周边的城市,比如扬州,比如泰州。而刘光忠急得团团转,几乎是疯了一样。他再也忍不住了,这样的做法不是救民于水火,而是推百姓入火坑。这是要太平城大乱啊!
那一日在深秋的浓雾之中,南门口走来了一队人,在那里架起摊子,支起了锅子。那些灾民被馒头淡淡的发酵香味唤醒。等待他们的还是粥棚那里黑糊糊的米糠汤。在看向另外一边兵丁把守着,锅子已经架上了,倒入了白米。如此诱人的场面,自有人生了歹心想要抢,然而面对横跨大刀,守卫森严的士兵,也就歇了那个心思。
“招工啦!招工啦!搬运工。没有工钱,管饭。”对过那里有人拿着锣在那里喊着。
刚开始那些人都在观望,如果不是这些兵丁把守可能就过来抢了,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人走了过来,问道:“军爷,您看我可以吗?”
“行啊!叫什么名字来登记一下!”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接着就一个一个过来,虽然看上去一个个都瘦瘦弱弱的,但是这些军爷也貌似并不在意,来者不拒。
等到满了十人,就有人来带他们走,长江边上水系纵横,不一会儿就带他们到了一条河边,河里停了两条船,船后面拖着一长串的木料,都浮在水里。他们的任务就是将这些木头搬上岸之后,装上车,然后等待运走。
这么多木料不过二十来个人,显然是不够,但是那些兵丁也不以为意,让他们就这么拉,直到太阳到了正午,让他们停了工,依旧带着他们回来,让他们排好了队,领了一个碗,一双筷子。跟粥棚一样,一人一勺,但是这一勺是浓稠的白粥,另外还加了一小勺的酱黄豆,作为配菜。
有一个人端着碗要往粥棚那边过去,只见他过去,将自己手里的那碗粥给两个瘦弱的孩子分了吃,拿了孩子手里的砻糠粥喝了起来,旁边端着砻糠糊糊的人见了,都围了过去,那眼睛里是直愣愣地渴望。他身后有兵丁过来,拍他的肩膀说道:“吃完,碗拿过来!”
“军爷,我马上拿回来!”
那兵丁也不走,又跟他说:“下午还有活儿要干,你要是想干,就快些回来!晚上是两个大饭团子!”
这话一出,围在旁边的人就叽叽喳喳问了上来,那兵丁有些不耐烦说道:“自己去那边报名不会啊?”说完他就离开了。
这群人快跑过去将报名的摊子围地水泄不通,因为推搡,差点就打起来,还是护卫的兵士将他们扯开,拉着他们排队才作罢。
下午的人比上午多了许多,这些木料搬完之后,还有人将木料运到了城里。到了太阳西斜的时候,一面大锣敲了起来,说歇工了。每个人从管他们的士兵手里拿到了一个铜钱样的小圆子,上面印着饭字。拿着这个圆子儿,就能去排队领晚饭了,晚饭是夹了咸菜的两个雪白雪白的大饭团子,那米香味儿直冲这鼻管儿。
第二日,除了搬运,还有了新的工种,比如砌墙,比如木工,这些工种的话,还能多一个铜子儿。
就这样第三日,第四日,几天过去之后,在长江边上,已经搭起了简易的工棚,江堤修缮处开始正式开张。南门成了一个招工的市集,最初第一天的那一批人已经被带到了江边,江边那里不招人,只有做工做的好的人才能过去,所以这里的那些零工就有了竞争,渐渐地,躺在地上等发砻糠糊的人少了,只剩下老弱妇幼了。
到第七天,出来一个新的工种,有了缝补的工种,但凡能拿剪刀和针线的也都可以去报名,所以就有了女人去报名。紧接着是老幼看护工种,这个工种是说,如果有一个人在江边做工的,就可以将无人照管的老人或者孩子放给看护园,看护园会帮着看管,从早到晚,管中午一顿吃食。
这个时候所有人江边修缮江堤这个工种一下子成了香饽饽,而原本没有遭遇灾害的庄稼人也开始过来问,快过冬了,家里的农活都干完了,江边要不要人干活?还是来者不拒。
此刻的宋园里,陈慧在园中喝着茶,拿着一本书的看着,嘴里塞一块山楂糕,顺手又拿起一杯茶喝着。
罗先生则是和刘府台对坐,两人正在协商之后的粮食怎么弄,刘府台还是忧心说道:“这粮价这么高,百姓这样下去也吃不起啊!”
罗先生则是捋着他胖脸下的稀疏胡须说道:“刘大人可知道之前这里的搬运一日多少工钱?”
刘府台摇了摇头,罗先生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百文!”
刘府台不解地看着他,罗先生又问:“当前粮价多少钱一斤?”
这个难不倒他,他说道:“二十八文。”
罗先生又问道:“未有水患之前和水患之后呢?”
“未有水患之前才六钱银子一石,水患之后即便是涨价也不多一两五钱银子一石。折合下来也就是水患前四五文一斤,水患之后是十来文一斤。而这次涨价下来确是二十八文一斤,跟水患前比较是贵了七倍,你让百姓怎么活?”
罗先生笑笑道:“你可知道,为什么那江堤上没有人来做工?自然逃荒走了,原本该征调的民夫自然是没有了,加上战乱壮丁本来就少。但是更大的问题就是,素日里粮价那么便宜,征夫吃的是什么东西?半是砻糠半是米,所以更没有人来做工了。”
“民夫服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官府管一顿饭还算是好的,如果不管饭又如何?”
“那就没有人来,更何况咱们大楚新皇还没登基,混乱的时候,更没有人来了。所以这个时候就是要让人觉得划算,可以来。之前虽然水患粮食已经涨价,但是一石粮不过就是一两五钱银子。与每日做工一百文比实在差距太大了。这样的账每个人都会算,但是他们不会算一件事情,一百文的工钱,不是哪里都有的。因为基本上没有人会雇佣零工做这个。”
刘府台仔细一算说道:“即便是四两,一个壮劳力加上他的家属两个人,一天吃了算多的话两斤粮食,也不过五十六文。在饥荒之年,作为民夫征调,还能吃饱饭。这个时候就会很多人觉得划算,毕竟零工不是天天有,而江堤修缮天天有。”
“我们的粮食其实从南方买过来的稻米,不过两钱,到这里翻了二十倍。但是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却是值五六十文,而米价抬高之后,我们在高位将米粮一半卖给那些粮商,实际上我们赚了很多。所以边卖,一边用于抵工钱。就是维持下去,并且能够将江堤修缮了。”罗先生道。
“可这样不是让那些原本做些小本经营或者有几亩薄田的人坑苦了吗?”
52书库推荐浏览: 堰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