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是首辅_剪笛【完结】(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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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越并非出身世家,家里的人口简单,他自己到现在也没成婚,在京城更是孤家寡人一个。平日里,他的重心都放在朝事上,除了公务也没什么其他爱好。

  人一旦周围的关系简单,自己又没有什么不良嗜好,那就不会有太多的欲望,更不会为了欲望去铤而走险。

  这样的人如何会贪污?如果连宋越都贪污,那他这大明朝早就连骨头不剩了。

  今日这局面倒是有点意思。

  两个阁老都说有事要奏,徐首辅还要抢先奏。作为一个惯贪,他参劾别人的罪名竟是贪污?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瑞只这样大略一想,就觉得今日这事有些荒唐。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徐延这首辅亲自出马参劾,显然又不是闹着玩的。

  那这事,可就有点严重了。

  朱瑞的眉毛又拧了拧。快过年了,好端端的闹出这档子事来,他的心情非常不好。胸口已经有团火悄悄燃起,恨不得烧了眼前这些大臣才好。

  阶下大多是不明就里的人,看着这难得的一出戏,一时也不知今年到底怎么了。两个阁老私下多少有些龃龉,他们是知道的。

  可这摆上明面来相争,且还是你死我活的程度,这可是大明朝二十年来的头一回。

  “回皇上,臣方才说,臣有罪。”宋越微微颔首,又说了一遍。

  数九寒天,今年冬天本就冷得很。青辰听了,更是忍不住浑身发抖。

  他这是在干什么?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为什么要认罪?按《大明律》,贪污八十两就要被枭首,三百两就得受凌迟,更何况是三十万两……

  脑子里不禁涌现他被捆住受刑的样子,青辰只觉得胸口堵得紧,好像要喘不过气来。虽然赵其然已经提醒过她,她隐隐猜到了会有什么事发生,可它真的发生时,难受的心情还是超出了预料。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徐斯临垂首站立,神情漠然。

  今日这场上的局势,他这些日子已是在心里想象了很多回了,有过迟疑,有过纠结,最后想明白了。这过程定然是不美好的,但结局只能有一个。

  徐延转头,看了宋越一眼。

  他原以为他会震惊、紧张、想要立刻反驳,可是这一切他都没有看到。在这个年轻的对手眼里,只有平静和从容。

  他这么轻易就认了罪,莫不是自己要栽赃他的消息,山东那边走漏了风声?

  不过就算他提前知道了,也并不能改变什么。他们做了充分的准备,人证物证俱全,谅他宋越再有能耐,此番也是回天乏术了。

  徐延理了理思路,继续道:“皇上,臣这有封折子,是山东布政使张茅递上来的。其在折子中详细记述了其与宋越合谋贪污的过程,请皇上过目。”

  “呈上来。”

  朱瑞翻了翻那折子,越看眉头拧得越紧,心里憋的火气越大。

  好一个张茅,一封自首的折子,倒把自己的错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把责任都往宋越身上推,满篇皆是宋越如何以上欺下,如何威逼利诱,他自己如何不得不从,做了以后如何寝食难安,最后愣说是自己如何醒悟,如何惭愧要自首。

  看完了这折子,朱瑞虽然生气张茅显然一点诚心悔过之意都没有,但与此同时,他对宋越的信任也有了些许动摇。

  一个人没做过坏事,不代表一辈子不会做坏事。

  这折子里关于他们如何贪污、又如何商定粮食销售、分赃等细节描述得如此详尽,又不像是信口雌黄。难道这宋越了清官当了十几年,到了如今才突然起了贪念?

  “陛下,”将朱瑞表情的表情看在眼里,徐延不禁勾了勾嘴角,“山东布政使张茅已在殿外候着了,臣恳请陛下,让他进殿来陈情自首。”

  朱瑞阖上奏章,丢到了御案上,“带进来吧。”

  山东布政使张茅今年已经六十岁了,进了大殿便猛然一磕头,哭得泣不成声,老泪纵横。

  “臣愧对皇上,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只因宋阁老位高权重,臣不敢不从。今日百官都在,臣愿自首请罪……”

  老头不笨,知道自己哪怕是自首,那也还是要掉脑袋的。可这脑袋怎么掉,却是可以讲究的。

  山东粮食被截一事,他们这些利益链条顶端的人都知道了,很明显,这档子事是瞒不住了。宋越不是个能用利益收买的人,对于他来说,肃清吏治就是最大的利益。所以,把柄一旦落到了他的手里,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摆在张茅面前的路有两条,一条是等着宋越揭发他和徐延,一条是配合徐延参劾宋越,不管是哪一条,他大约都难逃一死。可两种死法相比较,总还是得选对自己来说更好的那种。

  徐延答应了他,只要他肯配合参劾宋越,徐延会尽最大的努力保他,若是保不住他一条命,也会保他家人此生衣食无忧。他今年六十岁了,剩下也没几年活头了,与其被宋越参劾一无所有,倒莫如听从徐延的,保家中的人此生无忧。

  毕竟,在这朝中,徐延才是首辅。

  听那老头说得声情并茂,言辞凿凿,青辰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到了这个份上,他竟还不辩驳,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赵其然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就这样任徐延指使人冤枉吗?

  徐斯临看了她一眼。明亮的烛光落在她身上,瘦削的肩膀上绯袍泛着光,耳鬓的皮肤还是那么白皙细腻,身侧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是在为宋越担心吧?

  两年过去了,她被那人丢去了云南,还是忘不了他吗?

  原以为她会因为时间而忘记,到底还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宋越还是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徐延和张茅一唱一和,配合得严丝合缝,不置可否。

  张茅说了半天,终于说完了。朱瑞看了宋越一眼,又转向张茅,“那六十万石粮食如今在哪里?”

  张茅:“回皇上,那六十万石粮食,宋阁老已尽数运到了京城,想必应该在阁老自己的粮仓里。”

  “皇上,”徐延补充道:“臣问讯了京城四门守门将士,前些日子,确实有大批粮食陆续运抵京城。有人看到,那些粮食都运到宋阁老的仓库里了。皇上不防派人去查查,那些粮食应该都还在。”

  朱瑞面色沉沉,看着宋越,“你方才说你有罪。徐阁老与张茅说,可都属实?粮食可在你的粮仓里?”

  “回陛下,”宋越镇定道,“不在。那六十万石粮食,并不在臣的粮仓里。”

  “那在哪里?”

  宋越看了徐延一眼,“……在徐阁老的仓库和铺子里。”

  徐延脸色倏地一变。

  看尽六十多年朝堂风云的一颗心,此刻慌张了起来。一时间,他恍然明白了宋越截那批粮食,将他自己至于被诬陷的危险境地的原因。

  “什么?”朱瑞这下有些糊涂了。

  在场的人又是一片嘀咕,朝廷上的风向陡然一转,大家都有点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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