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面的时候,这姑娘正缠着她的表哥陪她玩,一副天不管地不管,只要她表哥的模样,很是可爱。
青辰正要避开,二人的对话声却是传到耳边。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如今你我之间已经没有婚约,莫要与我这罪臣之子纠缠不清,耽误了你。走吧,你我今生……总归是有缘无份。”顾少恒的声音。
那女子却是急道:“当年定了婚约,自然是一辈子生效的。我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你都是我的未婚夫婿。我苏妙仪的夫君此生就只你一个,旁的我都不认!”
“……人间事,岂是你我能说了算的。”落寞的一声,听得青辰为他心疼。
后来,青辰没有再听,到一旁等着去了。没过多久,那姑娘也走了,走的时候以袖子拂着眼角,像是哭了。
顾少恒走过来,正好看到青辰,有些意外,“你来了。”
青辰点点头,“方才正巧听到你们说话。”
他淡淡一笑,“她是我的表妹,叫苏妙仪,年纪还小。早年两家为我们定下了婚约,只是现在你也知道,我都这样了……”
“看的出来,她喜欢你。”
他苦笑一下,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喜欢又如何,我如今只是个教书先生,到底是高攀不起了。不说这些了……我听陆大人说你救了宋老师,老师他还好吗?”
青辰的眼睛黯了黯,“我与他分开了,如今也不知道他下落如何。他说过会联系我的,只是好多天过去了,也没等到他的消息。”
“老师他为国为民做了这么多事,若老天有眼,当让他有好报。”
青辰嗯了一声,“我这些日子也没什么事,心里烦闷,咱们随便说会话吧。”
“好。”顾少恒笑了一下,“有什么不开心,尽管跟我说,我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
便在青辰与顾少恒边走边聊时,苏妙仪的马车却是在一条小道里被人拦下了。
她原是坐在马车里哭,因知道与顾少恒不太可能而伤心不已。没想到马车被人拦下,几个蒙面的男子不由分说地拉扯她下车,给她头上套了黑色头套,又将她手脚捆了起来,掳走了。
……
当夜,徐延便把儿子徐斯临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徐斯临乍听苏妙仪已被父亲捉回府,心里很是抗拒,俊逸的眉目透出犹疑冷漠之色,甚至有些生气,“父亲行此事,如何倒不先与我商量。”
“形势紧迫,来不及与你细说。”徐延道,“与英国公府的婚事,我原也催过你几回,你总也不放在心上。如今蜀王被白莲教大军围剿,以他新招募那十万人马,必是对抗不了。英国公在西北有三万人马,个个都是精兵强将,如今瓦剌已被蓝叹击退到百里之外,那三万人马若能加入蜀王,我们便可以出其不意,反败为胜。”
话音落,屋内一时沉默,灯盏上的烛火“啪”一声,烧了个灯花。
徐斯临皱着眉头,看着父亲满头斑白的发不说话。
徐延又道:“儿子,你应该很清楚。如今咱们徐家与蜀王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他若是败了,皇帝必不会放过我们。造反之罪,势必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徐家的生死存亡,如今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不用父亲多说,徐斯临自然是很清楚眼前徐家的处境。
只是他心里,放不下那个人。
他这几年拼命往上走,把权势握到自己的手里,为的都是让自己更有自信站到她面前,更有自信去与宋越争夺她,然后娶她为妻,与她白头偕老。
他一点也不想娶别人,可是如今徐家蒙难,父亲说的没错,他们若不与英国公府联姻,那么徐家就会大难临头。
他的心里很挣扎,喜欢的人不能娶,娶的人自己不喜欢,虽是身为大明第一权贵之子,到底还是摆脱不了宿命的无奈。世间人,也许大抵都如此,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些与青辰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为她心动为她忐忑的情绪,那些思念,那些躁动的青春,终是要被埋入成长的棺木。
徐斯临没有说话,站了起来,径直推门而去。
徐延看着儿子孤寞的背影,也不再追问。父子俩间早有默契,儿子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随后,他提笔给英国公写了封信,说是苏妙仪已失身于自己的儿子。
然后他又蜀王写了封信,将这好事告诉了蜀王,让他安心作战。英国公的三万人马,很快就会助他一臂之力。
……
徐斯临回到了屋里,命人端来酒,也不将酒倒入杯里,拎着壶就对着壶嘴喝。
烛火簇簇地燃烧着,倒映在他的眼里,窗外几枝疏影,慢摇秋风。
酒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来,打湿了胸口上的衣襟,仿佛是心里,也下起了雨。
他大口大口地灌自己,喝得很急,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心中却是越来越沉,佛是沉到了无边的黑夜,沉到了无尽的深海。
醉意朦胧时,人最是孤独寂寞。
他头昏脑胀地离了屋,去找明湘,一路上脚下仿佛是踩了棉花,轻飘飘的。
明湘早都睡下了,半夜被他弄醒,匆匆披了衣服去开门。门一开,他的半个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倒进来。
她看了心疼,忙上前去扶他,吃力地将他搀上了床。
“怎么今夜喝了这么多酒。”她轻声问。
他却是闭着眼睛喘着粗气,不知听没听见,没有回答。
明湘为他倒了杯水,扶起他的头要喂他水喝,他也没有丝毫反应。她叹了口气,正要把杯子放回去,他却是一下拉住了她,把她往床上带。
她猝不及防,手中的杯子脱了手,摔到地上,碎了。
他把她压到身下,嘴上含糊地喊着什么,剥掉了她的衣裳……
明湘的心怦怦直跳,自两年前差点与他发生关系后,她再未与他如此亲密过。这几年来,他对她很好,她对他的好感也是与日俱增。
徐斯临要突破最后一层束缚时,明湘没有挣扎,顺从地闭上了眼。
此后一夜缠绵。
……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却是发现身边才与她发生了关系的男人不见了,她的心里一阵惆怅。
下了床,她在桌上看到了一封信,拆开来,是他的字迹。
那是一纸休书:
徐家一劫,此次若未能渡过,你便拿着这休书走吧。
明湘看着信,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过了几天,徐府大婚。
热闹的宴席铺了满府,戏子的软语浓情四处回荡,乍一看,倒不像身处乱世,好一派富贵风流。徐斯临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又喝了很多酒,先是与来贺喜的人喝,后来又躲到角落里,自己端着酒独饮。
到了洞房花烛的时辰,他已是喝得烂醉如泥,脑子里却压根没有新妇,全都是青辰的影子。
与她在翰林院的课堂对辩,与她一起策马闯城门,与她打雪仗,新年夜里为她救小猫……种种回忆,皆不堪细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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