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是首辅_剪笛【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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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他?这些年来你帮他还少么?他爹都病了十几年了,吃了多少药都没见好,就是个无底洞,再是有钱的人家也经不得这般折腾。旱涝多,咱们自己的田里收成也不好,这些日子都是出的多入的少,本来就得省着花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去填个无底洞。”

  林氏越说越激动,嗓门也越来越控制不住,“沈谦,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你以为凭你那点俸禄,还总是被朝廷拖欠着,能叫我们过上好日子吗?你当我真不知道,就你那点俸禄,也大多拿去接济他们了,我不过是一直没有吭声罢了。”

  大明朝的俸禄是出了名的低,像沈谦这样品级低的就更低得可怜,便是连京官也常见缴不起房租吃不起肉的情况。再加上徐党专权,上下腐败,国家的很多收入都被吃了个洞,到了要修宫殿赈灾打仗的时候,钱不就只能拆东墙补西墙,拖欠官员俸禄已是屡见不鲜。所以沈谦当年虽中了举人,最后却还是选择了入赘。他要顾着沈青辰,便难顾着家里,这一点其实一直与林氏心照不宣。

  这下林氏当面点破了,虽然难堪,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道:“青辰已考上了庶吉士,日后必定能出人头地的。你就当是在他身上下点本钱,日后等他出息了,自会加倍还给你。”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庶吉士,在翰林熬上个十几二十年也未必能出头,便是他今后真的出息了,等他二十年后来还,只怕你我都已是身子入土的人了。若他是个女子,倒还能指望他嫁个好人家,又偏是个男子。沈谦,你听我一句,不要再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了,你问问自己,何尝这么关心过你的儿子?”

  他望着她,眼中耐性已尽失,俊颜上透着股凉薄之意,“我只问你,四两银子你给是不给?”

  “不给!”

  他不再说话,转身便往回走,言尽于此,便不必再纠缠。

  林氏在他身后不甘地瞪着眼,瞪着他熟悉而又陌生的叫她至今心动的背影,赌气道:“每回我都依你了,这回我绝不依你。这么多年,咱们家有哪一点对不起他了?你别忘了,你不光是他的二叔,你还为人夫,为人父!”

  作者有话要说:  举人入赘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历史上真的有举人入赘,还是个名人,他叫左宗棠。

  第7章

  这之后,沈青辰就再没有听到其他话了。

  沈谦推门近来,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笑道:“你二婶说,屿哥儿今日不肯起床,我便过去说了他两句。他顽皮,不似你小时候乖巧听话。”

  沈青辰的心里发酸。这么好的人,细致体贴,温润俊美,可一旦陷入凡尘事俗,面对家长里短无计可施,就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青辰?”沈谦叫了她一声,嗓音很轻柔。阳光落在他端茶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二叔。”

  “怎么了?”

  “……没什么。”沈青辰本来想说,她以后不要银子授课了,不希望他跟林氏再吵架,但犹豫了一番后终究没有说出口。

  以沈谦的性格,他是必不会答应的,说穿了反倒会让他难堪,这样他连在他亲手养大的侄儿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我吃饱了,二叔,我这就给屿哥儿授课去。”

  沈青辰随着沈谦到了屿哥儿的屋子里,沈谦叮嘱了一般“敬师勤学”才离开。他一离开,林屿就像变了个人,不再听沈青辰的话,也不念书。她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根本没用。

  一天不过晃一下,又过去了。

  走的时候,沈谦照例把她送到了门口,夕阳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的身影长而飘渺。

  “咕咕,咕咕,咕——”

  沈青辰从床上跳起来时,隔壁家的鸡已不知叫了多少声。

  晨光自窗缝照在她的床上,屋外天已经亮了。匆忙为她父亲备了点干粮后她就飞快出了门。

  在严刑峻法的大明朝,虽是被优待的庶吉士,迟到的惩罚也十分残酷。迟到一次就会扣掉她每月的二两银子,累积三次或者缺勤一天就得被笞二十小板。

  沈青辰匆匆忙忙地赶到翰林院时,院门已经开了,四下却不见人。

  她着急地往里走,却在门口上了个结实的胸膛,随后只到听“哐”的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破碎的声音,在宁静的翰林院内显得很响。

  锦鸡纹的补子绣工精巧,绯红色的云缎长袍很是鲜艳,晨风微微吹动他的衣袖,露出他悬在半空的一只手。

  宋越老师。

  沈青辰立刻后退两步,定了定神拱手行礼,“学生见过老师。学生……以为迟到了,冲撞了老师,望老师原谅。”低头的时候,她的余光扫过被撞碎的东西,是株巴掌大的盆玩。

  白瓷做的盆子已碎成了好多片,泥土四散在青砖石铺的地面上,露出了植物的根须。那是一株翠叶墨杆的紫竹,小小的一株枝叶却生机盎然,显然是被精心照料的。

  宋越垂下悬在半空的手,抖了下袖子淡淡道:“你没有迟到。这院子里除了你我,其他人都还没有来。”

  “……撞碎了老师的盆玩,还请老师原谅。”

  “无妨。”宋越低下身子,去拾那瓷盆的碎片。长袍垂地,一道淡影。

  沈青辰忙跪下帮他的忙。

  “别划伤了手。”他没有看她,只嘱咐了一句,纤细的指尖仔细从土里挑出碎片。

  “是。”

  “那日见你从大明门的东面来,你不住在工部供的宅子里?”他问。

  沈青辰摇摇头,白皙的面孔上光影摇动,耳畔可见细细的绒毛,“我在城里另赁了间屋子,住在那处。”

  “京城的租金可不便宜,为何?”

  “……父亲身子有恙,家中只剩我们父子二人,与他同住方便照顾他。”

  “嗯。”他淡淡应道,“在京城可还有其他的亲戚?”

  “还有一个二叔,是连宗的。”

  话音落,宋越便不再说话了。他把碎片都拾好后,捻起他的紫竹,小心拨掉上面的土,迎着霞光看了看根茎。他的神情很专注,玉面上的清贵之气一如往常,眸光里有股淡淡的呵护之情,倒是难得一见。

  昨天他就没授课,今天竟又不带书册,倒携了盆竹子。

  沈青辰忍不住发问:“老师,这盆玩可是你的吗?”

  “是我的。”他换了个角度,依旧看着竹子。

  “老师很爱这竹子?”

  他稍稍往她的方向挪动了下目光,静默片刻,“爱。”

  想了想,沈青辰还是问道:“学生有一事不解,想请老师为我解惑。”

  “说。”

  “春秋时的卫国有位卫懿公,尤其喜爱仙鹤,非但整天与鹤为伴,还让鹤乘坐奢华的车子。后来北狄入侵卫国,卫懿公命军队前去抵抗,将士们却抗旨不从,只说‘既然鹤享有很高的地位和待遇,现在就让它去打仗吧’。卫懿公最后只好亲自带兵出征,与狄人战于荥泽,结果战败而死。在他死后,世人又多称其为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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