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有人感慨,这个孔志斌也真是想不开,大学都考上了,找啥样的女人没有呀,再说没订婚没结婚,咋就弄出强上的事情来了呢,这下子怕是要完蛋了,白费了老孔家这阵子耀武扬威。
孔母差点哭昏了过去。孔志斌考上大学后她简直风光无限,这几天正忙碌着给儿子准备行囊去开学呢,做梦也想不到会出这事,把她从天上一脚踹进了烂泥塘里。
孔母清醒过来后,就在村里疯疯癫癫的四处跑,逢人就拉着人家说,肯定是陈茉茉勾引她儿子的,孔志斌肯定是被冤枉的。然而事已至此,大家爱莫能助,谁也没有办法帮她。孔父火急火燎去跑到公社,结果连人都没见着,听说绑上了关着呢。
孔志斌关在公社吃足了苦头。
负责抓他关他的恰好是赵红兵,两人曾为了陈茉茉争风吃醋,一直就不对盘。赵红兵那二愣子也不知心里真没数,信了陈茉茉的说辞,还是本来就看孔志斌不顺眼,反正对孔志斌用了不少狠招,这大冷的天气把他绑在外头冻了一天,还挨了一顿棍子,晚上随便找个空屋子一关,就再没人过问了。
孔志斌被关了几天之后,侥幸没冻死没饿死,终于被送到了县里的劳改队,啥罪名却没正经认定,先关起来劳教吧。当时十年文。革刚过,百废待兴,公检法也一团忙乱,一时根本没顾上理会孔志斌这种“毫无疑问”的案子,那时候程序也没那么严格,于是就那么先关进了劳改农场。
大学自然是上不成了,当时政审何其严格呀,这一届高考,被政审挡住的人许许多多,稍有瑕疵都是不行的。孔志斌出了这样的事,想都不用想,直接除名取消了录取资格。
别说大学,按着他的罪名,也不知能判几年,只怕这一辈子都要交代过去了。
孔志斌心里对陈茉茉恨之入骨。他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可谁听他伸冤呀,铁板钉钉的事情,根本没人理会,陈茉茉亲口指认的,还有王主任的佐证,王被他打伤了也是实情。
孔志斌甚至证明不了他和陈茉茉的恋爱关系,那个年代,他们无媒无凭,更没有正经订过婚……
他把陈茉茉恨得咬牙切齿,恨自己瞎了眼,这婊。子一手毁了他的大学,他的人生。
然而被他恨之入骨的陈茉茉,却在两天后从容回了上海探亲。不光如此,因为“差点被强。奸”,陈茉茉还被格外安抚照顾,假期也相应的从“探亲”变成了安抚照顾,同意她回城修养一段时间,陈茉茉带着充足的探亲粮票和介绍信,动身回了上海。
陈茉茉没有再回来。她一去不复返,先是在上海呆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悄悄地消失了。据说找到了某种渠道,偷。渡去了香港。
七十年代,偷。渡去香港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其实想一想,陈茉茉高考落榜之后,回城无望,也许早就打好了偷渡的主。意。也有可能,出了那件事之后,她还怎么再继续呆在这个小镇?索性就一走了之吧。
本来嘛,孔志斌这一辈子大概就这么着了,他那些罪名,足够他大半辈子呆在劳改队了,这还幸亏是在一九七八年初,晚几年换成八十年代严打,他都够枪毙几回的了,说不定简单审判一下都枪毙完了。
事有凑巧。陈茉茉离开后,姓王的主任身边没了女人,耐不住就开始另寻目标,依旧是挑女知青,这次看上个北京来的女知青,几番威逼利诱之后,以为火候差不多了,找个机会就直接下手了。结果那姑娘是个刚烈性子,当场跟姓王的拼命,差点拼个鱼死网破,姓王的也被抓花了一张老脸。
第二天那姑娘就跑去县里把姓王的告了。
没费多大事,孔志斌身上的罪名很快也给王主任都安上了。
姓王的很快也被关押到劳改队,跟孔志斌只隔着几个号子,真挺有缘分的。姓王的跟孔志斌又有些不同,他毕竟是公社革委会头头,加上那个被侵犯的女知青抓住机会,四处哭告,狠命把动静往大了闹。
往大了闹有好处呀,一来伟人教育我们要痛打落水狗,一举把姓王的定死了,省得被打击报复;二来当时也有相关政策,女知青遭遇侵犯造成严重的社会不良影响,是可以照顾回城的。
这么一闹,上头重视起来,没费多大工夫也就查实了。
第76章 催妆鼓
其中因为涉及到陈茉茉一去不回偷。渡的事情, 姓王的自己慢慢交代了出来,实情终于还是揭开了,孔志斌强。奸的罪名是洗脱了, 但惹上这事,他终究也没有好果子吃,再轻松也是争风吃醋闹出事, 脱不了“思想道德败坏、男女作风不正”的大帽子。他不跟女知青乱搞男女关系, 能有这事吗?
毕竟已经七八年初, 既然查清楚了,孔志斌不够判刑,严厉地训斥教育一番, 通知当地公社来领回去。被关押劳教了一个多月,侥幸逃过了一劫,然而孔志斌的大学梦却妥妥的毁了。
他已经考上了啊,考上了!上海的重点大学!兴许没考上的话, 孔志斌还用不着这样痛苦难受。那是一种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感觉。
孔志斌想死的心都有了。
当日是赵红兵把孔志斌送进劳改队的, 县里通知放人,又是赵红兵带人把孔志斌带了回去。
如今真相揭开, 赵红兵也是一万只草泥马从心里窜过,只能骂自己瞎眼。他一直被陈茉茉娇弱清白的样子所蒙骗, 跟着她跑前跑后被利用,还真当那是多纯真美好的一个女人呢。
从县城回镇的路上, 赵红兵对着蓬头垢面、二目无神的孔志斌心有戚戚焉, 原本还是个大学生呢, 考都考上了,马上就动身去大学报到了。
因为两人争风吃醋有矛盾,此前孔志斌还特意在他面前显摆了一回,当时把赵红兵恨得牙根痒痒。可是你看看,一转脸,踌躇满志的大学生孔志斌就弄得这副死样子。
跟孔志斌一比,赵红兵又觉得自己幸运多了。
赵红兵庆幸不已,一路上幸灾乐祸地跟孔志斌细说内情,说着说着忍不住骂了好几遍“婊。子”。
孔志斌这一段时间在劳改队被收拾的不人不鬼,忽然被赵红兵“提”了出来,之前对后面的事知道的很少,听赵红兵一说才知道这么多“后续剧情”,以及陈茉茉可能已经偷。渡的事。
孔志斌心中充满了无望的愤恨。他心中的女神,记忆中美丽才情的白月光,骂她婊。子都客气了,根本就是一朵张着大嘴的食人花呀。
赵红兵把孔志斌带到公社大院,鄙夷却又同情地看了他两眼,便挥手叫他滚吧,可以回家了。
孔父孔母怕还没得到消息,毕竟孔志斌被放回来的事,也只有县里和公社才知道,谁会那么好心,跑去告知孔志斌父母呀。孔志斌一个人站在公社大院门口,看着初春的天空,恍如隔世。
他一路慢慢吞吞走出镇区,上了通向冯庄村的土路。他在土路旁的沟渠边上坐了老半天,就着初春依旧冰冷的渠水洗了洗灰突突的手和脸,寻思着要怎么回家见人。
孔志斌一直在沟边一直坐到天色黄昏,觉得天黑下来应该没人注意他了,才站起来往前走。他一进村子,就听见一阵欢快的锣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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