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这银子挣得有多不容易,江文才是知道的。栗子为了让江文才感恩戴德,没少唠叨自己的功劳。每次给银子的时候,都会絮叨上半天,说自己多么多么不容易,让他千万不能忘恩负义。
尽管当时的江文才一再指天发誓,说绝对不会背叛栗子的一番情意。结果在更有权势的县令面前,跪的这么干脆彻底。
当然,战栗如今再提这些,不是为了让江文才愧疚,而是告诉他,本来是有一笔银子,能解你的燃眉之急,可惜这个机会被你父母给毁了。
这就好比,在你重伤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人,你以为是来救你的,结果给了你一刀,最后发现这个还是你爹娘。
江文才的心情不能不用郁闷来形容。
栗子手里的银子虽说不多,却也是唾手可得的东西。比起别人需要低声下气的祈求,还要还款立字据,栗子给的银子可是不需要还的。
可这样大好的机会,却被硬生生的毁了,毁在自己人手里。
江文才再也不能淡定,连个伪装的掩饰都没有,一句话没说,直接拂袖离去。
就像以前,从栗子手里取完银子,听到栗子那样的絮絮叨叨,最后嫌烦,翻个不耐烦的眼神,然后堂而皇之的离去。
哼。
看着江文才离去的背影,战栗嘴角浮起一丝讥笑,最后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茅屋里,沈不缺正聚精会神的刨着木头,他一手握着木材,不时拿到眼眉处,对下木头的表面平整度,另一边看到有不平整的地方,立刻拿刨子调整一下,他的脚底下散落一地的木屑。
战栗很不满意,“你干嘛不在外面做这些,弄的家里这么乱糟糟的。”
到目前为止,这个破烂的茅屋,还是她赖以生存的家。
比起那个虚伪的江家,比起无情暴力的战家,这个茅屋还是多那么几分人情味。
沈不缺没有回答,专心致志的干着自己的活,再接连调试记下之后,突然将木头放在桌上。
弓弩的弩身基本构造已经完成,他却没有继续,而是停下来,以非常严肃的态度审视栗子。
看了良久,问道,“江文才找你做什么?”
这不是吃醋,而是出于关心。
栗子和江文才的关系,在长流村不是秘密,沈不缺自然也知道。
只不过能在被江大力打到内出血,差点重伤不治之后,还能对江文才有所幻想,那这姑娘就不能用愚蠢来形容,那就是缺心眼了。
可寻思着,栗子打劫祁成顺再嫁祸给马长河这一手笔,虽说做的不是尽善尽美,还留有那么点破绽,可看着也不像是那么蠢的。
但感情的事情,谁知道呢。
他能为逃开那桩不满意的婚姻,直接找个这么乡野地方隐居。同样的,这个姑娘也能为了心爱的男人做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找我,肯定是为了跟我要银子。”
战栗回答的特别坦然,对于沈不缺,这个不算丈夫的丈夫,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分道扬镳,好像也没什么秘密可言。
☆、第45章 前途
沈不缺有时候觉得,栗子自从出嫁那天重伤,被救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了。虽然还是很冲动,但做事情已经能多些思考,也不如之前的那般刻薄势力,看着像是痛改前非了。
可当她这么直白的说出江文才找他是为了要银子,沈不缺一时分辨不出,这到底是给对江文才的鄙视,还是给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的施压?
但是比起是哪种原因,沈不缺更加想知道栗子的最终选择。
是直接拒绝或是一起沉沦?
沈不缺直接问道,“那你呢,你怎么想?”
“哈哈哈。”
战栗没有说话,仰头大笑三声,然后在矮炕上坐下,心情难得的痛快,还不停的晃着双腿。
“你猜,我是怎么回答他的?”
沈不缺听到那三声哈哈大笑,顿时满脸不解,更加不确定栗子的用意。战栗原本打算在矮炕上坐下,跟他慢慢细说,可是看到沈不缺那一脸不解的表情,倒是生出几分捉弄他的心情。
沈不缺没有直接回答战栗的问题,而是抛出一个更有深意的问题。
他说:“你觉得江文才这个人,将来前途如何?”
他在长流村也住了这么久,从别人口中的传赞,到仅有的几面之缘,江文才确实是个很有才华的人,虽然出身卑微,可是勤奋好学,力求上进,对国事也敢针砭时弊,倒是个为官的好苗子。
沈不缺很看好江文才的前途,只要假以时日,将来必成大器。
在江文才传出入赘县府的消息之前,有人说他不卑不亢,做人那叫一个坚贞不屈。沈不缺还觉得有些可惜,可又想着毕竟年轻,为人还做不出那般的精致老道,八面玲珑,等有机会去官场历练一番,相信他会大有作为。
可是没想到,很快就传出他拜倒在县府千金周无双的石榴裙下,成了县太爷的上门女婿。
就县府千金周无双那个长相和脾性,能跪在她的脚下,这江文才倒真是能对自己下狠手的厉害角色。
以婚姻交换权贵,凡是能做出此种牺牲的人,其心性绝对远高于常人。
只是以一个县太爷的官位来说,未必也太小了,所能给的助力有限。攀求富贵,能对青梅竹马的表妹弃之如敝帚,将来求权路上,未必不会一脚踢开这个阻碍他走的更远的岳父。
想到这,沈不缺突然觉得,自己看错江文才了,他不但能成大器,而且可能位极人臣,加官进爵。
只可惜,未必会是个为民为国的良卿。
战栗不知道沈不缺怎么想的,她自己心里自有考量。以江文才这种忘恩负义的做法,能对栗子如此,将来也能对县府千金如此。
只要是能对他的前途有所阻碍的人,甚至于亲生父母,他都会无情的一脚踢开。
可她同样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所以她觉得,“江文才能有什么好下场,坏事做多了,总要遭报应的。也许现在看着风光,突然有一天就死无葬身之地呢。”
这便是栗子的态度。
有了栗子的这句话,沈不缺也无意追问栗子到底如何处理江文才的索银。
不愧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总算是大彻大悟,彻底放下过去了。
沈不缺长舒一口气,又开始拿起未成形的弓弩操作起来。目前只做了一个弩身,弩臂和箭矢等其他配件还需要继续打磨,等配件做好后,再将所有配件组装到一起,才能构成一个能用的弓弩。
……
江文才和栗子分开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去,无聊的闲走着。栗子的话,像是一个清冷的刀片,一刀一刀的刮在他的脸上。
他一遍一遍回味栗子说过的话,一次一次的感受着生刮的酷刑。
一句讽刺的话,谁都可以说,可是栗子不行。那个曾经对她言听计从,潜移默化的感染她为人处世的风格,几乎是他一手塑造的栗子,居然有一天能反过来生咬她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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