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见她犹豫，笑道：“没关系，坐下一起吃吧。这里是乡下，没那么多讲究。”
沈冰岚也说道：“是的，在这个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再说，你们也饿了，可别把孩子饿坏了。”
见主人都发话了，谭氏母女这才坐下。
只是虽然坐下了，不过两人都捧着白米饭扒着，完全不敢抬头。见此安宁很无奈，他知道两母女的不安和惶恐，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倒是福伯知晓自家少爷和舅老爷的性格，夹了一块肉放到小姑娘碗里：“多吃点。”
巧儿盯着那块红烧肉咽了咽口水，悄悄地看了眼自己的母亲。估计是来之前谭氏就有对她嘱咐过，到了主人家里事事要小心，不可逾越等话。
见谭氏虽然眼眶有些微红，但还是轻轻的对她点了点头，小姑娘立马露出开心的笑容，很珍重的咬了一口。然后趁其他人低头吃饭的时候偷偷的剩下的半块肉夹到谭氏的碗里。
眼角余光扫到这一幕的安宁，心口酸涩，连忙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泪意。
第40章 卖身契（上）
吃完饭，谭氏抢着去洗碗，安宁他们则去把今天买的东西都整理一下。
看到帮忙提小物件的巧儿，安宁从买的一袋零食中拿出一个油纸包：“这个给你。”
晚饭因为谭氏事先的嘱咐，巧儿其实只吃了个半饱，这会儿闻到油纸包散发出来的糕点香味，忍不住咽口水。
见她犹豫，安宁笑道：“没关系，拿去吧。”
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抵抗住香味的引诱，巧儿伸出手接了过去。
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妇人，安宁心中掠过一个想法。
整理好东西，将各类物品分类放好，已经月上中天了。安宁让福伯带着谭氏母女去存储室抱床被子，然后安排住在前院存储室隔壁的那间房里。
那间房在准备买仆役的时候就特意修整了一下，屋子家具虽然只是农户家里很常见的，不过却是新的。
棉被是之前安宁从临祈城带来的，两床被子也就睡了三个月而已，晒过之后用包着洗的干干净净的被套，摸上去很柔软。
谭氏母女已经很多年没有睡过这么柔软的棉被了，久到她们都忘记，寒冷冬天里裹着温暖的被子是什么样的滋味。
而安宁在忙完之后，洗了个澡，然后敲响了沈冰岚房间的门。
“舅舅，睡了吗？我有事和你商量一下。”
……
第二天，谭氏母女早早就起床了。等福伯起来煮早饭的时候，发现谭氏居然揉好了面、剁好了陷在包包子。巧儿坐在一边烧火熬粥。
福伯有些无奈：“不用这么早起，舅老爷和少爷平常起的都晚。”
谭氏依旧有些拘谨，福伯与她聊了一些家常话，慢慢的，她才放开一些。
安宁起床吃早饭的时候在饭桌上看到肉包子很惊讶，更惊讶的是谭氏做的包子还很好吃。一个个手心那么大，皮薄馅多，安宁忍不住多吃了几个。
谭氏见大家都喜欢，终于露出了笑容。
吃过饭，沈冰岚背着手出门去了学堂。安宁见谭氏收拾好厨房，于是对她招招手：“谭嫂子，你和巧儿过来，我有话和你们说。”
谭氏以为说新主人家要说一些家规，连忙擦干手和巧儿一道过去。
安宁坐在椅子上，招手让她们也坐下。歪着头组织了一下语言，安宁开口：“今儿和你们商量一件事。”
“昨晚我和舅舅商量了一下，决定，如果你们能交还五十两银子，这卖身契可以拿回去。”说着，安宁从怀里拿出昨天才签的卖身契。
谭氏惊了一下就没有反应了，交给人牙子十两之后，她们身上现在只有四十两。十两银子……连饭都没得吃，到哪里去拿这十两？
安宁见她面色死寂，继续道：“我知道你们现在身上还差十两，但是我可以先把卖身契还给你们。”
第41章 卖身契（下）
谭氏因安宁的话，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卖身契还给你们，你们依然可以在这里做事。我管你们三餐吃住，一个月付你们工钱。谭大嫂一个月六十文，巧儿年龄小，一个月二十文。然后我每个月扣你们一半的工钱，等扣满十两，你们二人若不想在这里做事，可以随时离开。”
这会儿谭氏是彻底震惊了。
在县城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到大户人家去找些活做，价格高的也是有四五十文钱。只是不是卖身的仆役，主人家一般都不提供住宿。再加上巧儿小，若是买下当小丫鬟人家倒是愿意，但是来干活拿工钱可就大摇头了。
十岁的娃娃能做什么？给你管顿吃，都觉得亏了。
也是因为这样，谭氏母女走投无路才想到卖身。
若是如安宁说的，不但管她们吃住，一个月两母女加起来还有八十文钱，扣掉一半也是不少啊。十两银子虽然多，若自己省一点，几年就可以还清了。那时候巧儿也差不多到出嫁年龄，自己还能给她找个好婆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当然，等巧儿再大一点，我也会给她加工钱。等她十三四岁了，工钱也有六十文。你们愿意，我就把这卖身契还给你们。”
谭氏捂着嘴泪眼朦胧，她知道今儿自己是遇上好人了。拉着还有些晃神的女儿朝安宁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东家少爷放心，我和巧儿一定会好好给您做事……”
一纸卖身契，买下一个人一生的自由。
安宁觉得，谭氏母女因这一张纸，在他们家终归会不自在。而他们想要的，只是有人帮忙做家事而已。这张卖身契，有和没有，都不影响。
当然，从长远来算，五十两买下肯定是比较合算的。不过那样的话，谭氏母女会一直都是卑躬屈膝的模样。
这也是安宁实在无法适应的。
将卖身契还给谭氏母女，收回四十两银子。安宁从仓库拿出之前在镇上买的棉布递给谭氏：“这给你们各做一身衣裳。”
见谭氏惶恐想要拒绝，安宁说道：“不是白给你们的，我会从你们这个月的工钱各扣十文。”
知道无亲无故就给予这么大的好处，谭氏是绝对不会接受的——不是不想，是不敢。所以安宁用这样收取一部分钱的方法，把东西送出去。
果然，谭氏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的同时，感激的接过布匹。
常年给别人做针线活的谭氏心中很清楚，光是一件上衣所需的棉布都不止十文钱了。
从安宁的这个举动，谭氏对他的认识大为改观。也明白，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怕自己想太多。于是越发觉得安宁是个好人，平日里做事也更加的卖力和细致。
就是教导起女儿也是尽心尽责。
谭氏针线活做的好，没几日，女儿的一身新衣裳就做出来了。
深蓝色印花的面料虽然让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娃穿着有些不适合，不过在她们看来，保暖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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