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过分美丽[穿书]_骑鲸南去【完结】(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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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几步,他已无力支撑,朝后倒仰而去,也让自己从徐行之的剑上彻底脱开。

  徐行之急促喘息两声。

  他发现他的剑刃上只沾有星星点点的猩红,而九枝灯前胸被他的剑所剖开的创口隐隐翻开,竟无一丝鲜血流出。

  徐行之双眸陡然紧缩:“……九枝灯?!”

  倒在地上的九枝灯终是露出了心愿得偿的笑容。

  一月前,应天川中,孟重光那挟石裹沙的一掌他其实是没能避开的。

  他的半副脏腑就此碎在了体内,鲜血也在一个个疼痛难忍的深夜里一点一滴地吐尽了。

  这一月以来,对于那些猜忌、战损、流言、威胁,他不是不肯上心,是已无力上心。

  他什么都做不了了,唯一能做的,只是忍着不死,等至此时此刻,让徐行之亲手将他送上死路,了却师兄十三年前的夙愿。

  仰卧的九枝灯松开断剑剑柄,露出一抹释然的笑颜:“师兄……小灯说过,永不对师兄拔剑的。”

  徐行之手中的剑当啷一声落于地面。

  ……与九枝灯三次交战,他终是又被九枝灯摆了一道。

  作者有话要说:  九妹到死也没有否认当初暗害师父的不是他。

  第118章 新年伊始

  一剑穿心, 九枝灯宛如琴弦般绷紧的性命终是铮然一声断裂开来。

  他倒卧在地上,指掌蜷缩着,像是要抓握住什么,同时小声地叫道:“……师兄,师兄。”

  徐行之不想去听这人临终前的其言也善,俯身想要捡起自己的兵刃, 却手抖眼花,一连落了两回剑, 好容易握紧了,立即推门而出,把九枝灯关在了沉重的殿门之内。

  ……这是徐行之记忆中青竹殿第二次见血, 一次是把他养大的师父, 一次是被他养大的师弟。

  这两人均葬身于自己手中, 大概也只有“冤孽”二字可以解释得通了。

  徐行之沿门边脱力坐下。

  方才那一剑挑开了他记忆的尘封, 他茫然四顾, 远远看向校场方向,想起那边的高台,自己曾扶住九枝灯清瘦的腰身,执握住他的右手,腾身纵跃,教他运剑之法,两片飞鸟似的衣袂飘飞卷缠在一处,仿佛由风打下了一道同心结。

  徐行之模模糊糊地想道,当年和现在的九枝灯, 握剑用的还是同一只手吗?

  很快,他听到身后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衣带拖动声,骨肉和砖石摩擦的残响叫徐行之伤心地咬紧了牙齿,偏开头去,将所有的情绪吞回肚中。

  门内人撑着一口回光返照的活气,手脚并用着爬来门边,却再无力推开殿门。

  他敲了两下门,才攀着门栓的凸起直起身子,以半副肩膀摇摇晃晃地支撑住破烂的身躯,将头抵在檀木门扉之上。

  二人身隔一扇厚实的木门,自万古外到来的星光落下,投映入室,在殿内外形成鲜明的阴阳双影。

  徐行之一颗心提了起来。

  那边只需叫出一句“哥哥”,便能剜掉徐行之的半颗心,然而九枝灯再没有这样叫他,只是哑着嗓子,蚊子似的哼哼:“……师兄。”

  徐行之心冷得发颤,反手摸到后腰,那里原本烙着一记让他至今都深受其苦的蛇印,虽被他剜掉了表面的一层皮肉,然而现在摸去,仍能在疤痕间抚到细细的蛇形纹路。

  他扪心自问,后悔吗。

  后悔替他挡下蛇印吗,后悔当初在他魔道血脉觉醒时没有杀掉他吗?

  徐行之张了张口,把心中的疑问转抛给了门内之人:“……九枝灯,我问你,你可曾后悔过?”

  听到此问,九枝灯澄明的双眼间闪出薄光。

  ……世事皆有命定之数,四门气数渐微,他取其而代之,便能在魔道倾轧中活下来,能将魔道推入正轨,能洗白自己的身份,能止绝四门对师兄的追杀,有何不可?

  哪怕换至今日,他仍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说:“……反攻四门,我从不后悔。”

  徐行之喉头一热,还未咽下泛上来的酸意,身后便再度传来九枝灯的声音:“我唯一后悔的是,为什么……我要白白浪费那样多的时间,为什么要拿真心去猜真心……”

  九枝灯按住自己冷冰冰地往外透着寒气的胸口,歪着头笑了。

  师兄,这颗心,千疮百孔,脓烂生疮,但却是真的喜欢过你的。

  徐行之把头朝后仰去,热泪顺着眼角滑下来,烫得像血。

  九枝灯的气力一丝丝竭尽,渐渐已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伸手在黑暗中摸索,修得整齐的指甲在地面划擦出细碎的响动。

  他开始呓语,自己也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只晓得自己很想念醒尸温雪尘,想念这具知晓他所有卑劣故事的、在死后才成为他朋友的醒尸。

  他觉得孙元洲也很好,只是在活着的最后一个月才真正认识了他,实在是晚了些。

  九枝灯絮絮叨叨地说:“温雪尘,我留了茶给他……”

  他烹了一个月的茶,却始终没能等到他从蛮荒回来、见他最后一面,着实遗憾。

  在他念出“温雪尘”三字后,殿门霍然从外打开了,当胸一记猛击,把他撞翻在地,滑出了数尺远。

  这个名字从九枝灯口中念出,令徐行之生出了无穷的愤怒,只想狠狠揍他一顿。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徐行之拿木手反勾住九枝灯衣领,猛然将他从地上捞起,左手抡圆了,挟着劲风一巴掌打到了九枝灯的脸上。

  紧接着,他将九枝灯摁在地上,没头没脑地狠揍了好几下,每一下都是往他脑袋上最脆弱的地方捣,恨不得把他打死作数。

  然而打着打着,徐行之的拳头落不下去了。

  他拳缝里沾着几近干竭的淡粉色的血,是九枝灯的。

  ……是他从小带大、珍视得宛如掌中宝物的小孩儿流出来的。

  徐行之喉咙一阵阵抽紧了,大喘过几口气,俯身攥拳,把拳头抵在九枝灯脑侧,声音颤抖得不成人形:“九枝灯,你他妈混账啊……”

  九枝灯乖乖躺倒在地,一具流干了鲜血的躯壳轻若鸿毛,听到徐行之的指责,他忧愁地皱起了眉毛:“……师兄,抱歉。”

  ……“抱歉”。

  重光、北南、曲驰、如昼他们的十三年光阴,清凉谷两千名弟子的性命,流离失所的众多正道弟子,在九枝灯看来,统统值不上一句“抱歉”,仅仅是一句“不后悔”而已。

  自己又有何德何能,受得起这人一声抱歉?

  徐行之心中涌出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无力过后,徐行之紧绷的肢体渐渐松弛下来,忍住口腔里一阵阵往上顶涌的酸涩感,伸手揽抱住九枝灯的脑袋,晃来晃去的,看姿态像是在哄一个婴儿。

  他知道,九枝灯是真的不行了。

  徐行之是真的恨过他,也是真的疼过他。疼的恨的,都是同一个人,他没办法否认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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