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聿一笑,甚是谦和:“不敢不敢,是皇上隆恩,我只不过是随几位恩师见见世面。”
他虽同苏凌说着话,可眼角的余光一直看着程寻,见她已核实过了身份,遂笑一笑:“好了?就随我来吧。”
程寻见到杜聿,倒也不甚吃惊。此次考官是谁,她之前也听说了,但她倒没想到,杜聿会这会儿出来。
见杜聿没有直接揭穿她的身份,她冲其笑了一笑:“有劳大人了。”
苏凌忽道:“父皇命我来这里看看,我和你们一道进去。”
他这么开口,杜聿自然不能阻拦他。
—
贡院考室旁边设一暗室。在程寻之前的那个考生,刚结束了验身出来。
他方才被剥了个精光,此刻重又穿上衣裳,脸上还有点不自在。冲年轻的杜大人和二殿下各点头问好,跟着兵士向属于他的考室行去。
程寻深吸一口气,虽然苏凌告诉她,不会有事,又是杜聿引了她进来。可她的一颗心仍被紧张攥得紧紧的。
杜聿皱一皱眉,冲程寻动了动下巴,示意她入内。他则对苏凌道:“进考室之前验身,主要是为了防止夹带。”
苏凌点头一笑:“修远说的是,是该严苛一些。”
他神情淡然,可杜聿却不像他这般。
杜聿轻咳一声,就在暗室门口,也不正式进入,动作极大,轻轻拍一拍程寻的肩头、胳膊、腿等处。
他握惯了笔杆子的手,有意无意略过了她胸前背后、小腹等处。至于查看衣衫是否有夹带、看鞋袜里是否有夹带,更是直接省略。
饶是如此,他也能感觉到停留在他身上的灼热的目光。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二殿下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他一时觉得手腕有些重。
咳嗽一声,杜聿神情严肃,吩咐道:“带她去考室。”
“是。”
随着这一声“是”,程寻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冲苏凌和杜聿展颜一笑,将感激的话压在心里,跟着去了属于他的考室。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苏凌收敛了唇角的笑意,对杜聿道:“多谢修远了,父皇想看一看她能考什么样。”
他之前已同此次的考官打过招呼,但到底还是不大放心,亲自走这一趟,才能真正安心。
杜聿笑笑:“她学问好,想必皇上不会失望。”
—
程寻进了考室。
所谓的考室,就是号房。高六尺宽三尺的小黑屋,并不敞亮。
为防止作弊,所有考生笔墨纸砚、蜡烛以及期间膳食均是朝廷统一提供。
程寻略微打量了一下考室,就开始坐下。少时得了考卷,认真分析。她暗示自己,只当是还在崇德书院,这只是寻常的月测。
把考试当做平时即可。
考室的环境并不甚好,至少隔音效果不怎么样。她正认真冥想,隔间的考生哗啦啦抖试卷的声音教她心生烦闷。
默念了两遍《大学》,她调整好了心态,才又继续忙自己的。
诗、赋、论、经、史、制、策、算,考试的范围广,考察的内容就相较于正式的科举浅了一些。而且并不像科举那般分为三场,而是所有试题一起发下来,要求在三日三夜内写完。
这时间给的算是充裕,但连续高强度的考试非常磨人。
程寻史、制、策、算都学的不错,尤其是算,更是她的特长。她干脆由易到难,一门一门来。
先将自己擅长的给写好,至于自己不大擅长的,她一直恶补着,自觉也还行。牢记夫子们的叮嘱和教诲,她想,她这一次比她过去的每一次测试都要认真。
认真应试的程寻,甚至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只有饿极了时,才吃些东西,灌点冷茶,继续。奇怪的是,精神高度集中的她,竟然很少觉得疲惫。真累了,就收拾一下书桌,趴着趴一会儿。
所有题目完成,她检查了数遍。待能够交卷出去时,她只觉得身心俱疲。
贡院门口站了不少人,都是接考生的。
从贡院出来的考生,神情各异,有一脸兴奋,自信满满的,也有嚎啕大哭的。
程寻随着人流走出贡院,在喧闹的人群中,听得有人唤她:“程公子,程公子!”
她循声望去,见到一个熟人——苏凌身边的侍卫燕山。
周围乱糟糟的,都是接自家考生的人。程寻骤然见到熟识的人,心里一暖,也跟着露出了笑容。她挥了挥胳膊:“燕山!”
燕山身形灵活,在人群中走来走去,很快到了她跟前,轻轻拍了拍她肩头:“程公子,我家公子在那边等你。”
他伸着胳膊,护着程寻走出人群。
程寻果然看到了停靠在一边的马车。不是苏凌先前送她参加考试的那辆,而是她平时乘着进宫的马车。
她心头一热,大步走了过去,掀开车帘,向里望。
苏凌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长衫,双目微合,倚着马车壁。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到来,他也不睁眼,微微一笑:“呦呦,上来吧。”
程寻笑道:“好啊。”
考试完了,真的是一身轻松呢。
她跳上马车:“你等了多久了?”
苏凌睁开眼,眸中流淌着笑意:“没多久……”
“好久了,天不亮就来了!”燕山的声音忽的在外面响起。
程寻不说话,她微微低了头,眉眼弯弯,自己指了指车外,似乎在说“我都知道了呢。”
苏凌双目微敛,仿佛没听到燕山的话,他轻咳一声:“考的怎么样?”
考的怎么样?
见程寻皱眉,他心里一沉,心说,这多半是没发挥好了,忙道:“这种考试,并不能真正彰显人的水平,也看不出人究竟有没有真才实学。你三哥不是都没参加吗……”
程寻微怔,很快意识到他是在安慰自己。她心中暖流涌动,笑嘻嘻道:“我觉得还成吧,反正尽量都答了,字写的也可以,卷面干净,没有污渍。”
反正考都考了,想也没用。
她打了个哈欠:“就是我好累啊,趴在桌子上,硬硬的,也睡不好,连张床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为什么要所有科目一起考试,三天三夜啊,啊呀,这都不是拼学识的,这分明是拼身体的。我隔壁那个,考到第二天,就被抬走了……”
“死了?”苏凌神色微变。
程寻摆手:“不是不是,晕过去了。每隔一个时辰,就有人巡视,见他晕倒了,就抬出去就医了。你不是巡考的么?你不知道?”
苏凌笑了笑,没有说话。
而程寻略一思忖,已经明白了过来,巡考组的成员肯定是特殊的,未必会时时刻刻都守着贡院,时不时来看一两次,就算是认真负责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苏凌皱眉。
程寻叹道:“我旧日的两个同窗,杜同学成了主考官,苏同学呢,则是巡考官,只有我,是个考生。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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