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茹看玉楼好像知道自己错了,也就没说什么,而是监督她把自己圈出来的题目做一遍,她自然是在一旁指导她如何做——不然她连如何着手都不知。只是一边做题她还是忍不住嘀咕。
“这些有什么用?咱们是算日用的时候用得着,还是管着丫鬟婆子的时候用得着?我娘一道题也不会不是也当家当的好好的么!”
好容易宝茹帮着她顺了一回,虽然让她自己做一遍还是得抓瞎,但至少能看得懂答案了,这样就只要她自己尝试着去练习就是了,宝茹这才放心丢开手去。
这样忙碌了一番上午也就过去了,素香把所有人都带到了屋子里。
“虽说今日日头好,暖洋洋的,但到底冬日里,咱们还是在屋子里吃午饭罢!”
姚素香家的人很是体贴,知道这些女孩子若何他们一家吃饭定然不自在,便吩咐了厨下今日给听风馆单开一桌,到了午饭时间丫鬟婆子们就提着食盒过来了。
素香家不愧是开着酒楼的,只是一群同学在家吃饭,桌上摆的却是正经的大席面,热菜、冷菜、汤羹、果盘、点心等都是一应俱全。宝茹这些人见了都是咋舌,素香和周媺却视若寻常。
素香道:“你们别觉得奢侈,这算什么,酒楼的营生利润且丰厚,向来是食材、人工使费、铺子租金等加起来都不超过流水的六成,最少能只有四成。这样的富贵席面赚头就更大了,所以我家自家做的,也费不了多少。不信,你们就只管问周媺。”
众人都说第一回听说酒楼里的门道,大感兴趣,问道:“这样高的利润,大家怎的不都去开酒楼?”
这回却是周媺给大家解答:“酒楼这行当利润丰厚不假,只是也极难得立住脚,一开始没得口碑没得熟客,只是蚀本而已,那些厨灶不够好的,没有上下打点的,再或是有别的不足的从来不能长久。”
说过这一遭众人纷纷上桌,大概是冬日里吃菜的缘故,所有热菜下头都是银打的盆子,用架子架着,底下一层贮了烧酒,用火点着,焰腾腾的,暖着那里边的肴馔,却无一点烟火气。这在现代倒是寻常,但在古代就是很高级的待遇了,宝茹心里也暗赞素香家厨房十分用心。
这样冬日里自然是暖呼呼的菜肴吃的舒心,一直拿点燃的烧酒暖着的菜肴好似比平常都美味许多,饭毕,自然是宾主尽欢。
这一回玉英没有出声催促大家去用功了,毕竟刚用过午饭,还是休息一下较好。
宝茹先站着和大家闲谈几句,等到觉得休息足够后就让小吉祥把自己带来的账册拿出来,又问素香借了一把她最大的十五档的算盘。她倒是说她父亲书房有那二十多档的,她也可以去拿,宝茹掂量了一番,觉得十五档的该足够了,就没有麻烦素香。
这本账册是今早姚员外交给宝茹的,让她给查一下有没得错漏,说是这几日就要。除了旬休宝茹哪里有时候给她,偏今日大家又是有约的,没法子只能把这劳什子带来了,趁着这时候午后清闲先把头一遍清账给完成吧,其余的就只能晚上点灯做了。
在场哪一个没打过算盘?协助母亲管家是早有的,这也是主母们在有意调。教女儿。可是算这样的生意上的账册却从来没有过,都有些兴趣地看着宝茹。
宝茹哪里会被这点小场面影响,自顾自地让小吉祥把账册展开,手托着给宝茹看——这样比放在桌子上方便。宝茹一手托着腮,一手打着算盘,她并不看算盘一眼,算盘珠子噼噼啪啪,快而不乱,其中隐隐有种韵律似的。大家一时都被扑面而来的‘专业’气场所摄,愣神半晌,知道宝茹说了一个字‘翻’,托着账册的小吉祥立刻娴熟配合,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看主仆二人配合无间,显然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宝茹打算盘是姿态舒展,似乎是放松的样子,但心神集中,不教错一点儿。等到一本账册翻完,宝茹默记下数字。又让小吉祥倒着往回翻,她的算盘珠子自然随往回翻的账册回归,这也是账房查账复查的方法,等到从最后一笔又回了第一笔,恰好最后一粒算珠归零——这是没错的意思。
众人哪里见过这个,家里主妇打算盘哪里用得着回推,她们若是复查大多就是再打一遍就是了,一时间都为宝茹的风采心中喝彩!
素香就笑道:“怎的就这样能为?倒好似《姻缘会》里的玉掌柜了,就是男儿也不及的,就这样一手算盘功夫,外头非得是二三十年的老账房,不然哪里能得!若要雇这样的能人,一年就得四十两以上,还得管吃管住,并包衣服日用之类!”
《姻缘会》也是个话本子,女主人公是一位能干的女掌柜,在故事里简直百个男儿不及。宝茹也看过,颇觉得有女性自强的意识,所以印象很深。这故事当初流传,自然不受那些男子的喜爱,但在她们这些小姑娘中可谓是如雷贯耳。
宝茹让小吉祥收起账册,剩下的打算回去再做。听得素香的话,笑骂道:“净胡扯!你见过多少账房算账?可别诓我见识少,我才不信你娘能让你往账房去,那哪里是咱们去的地方!可别在这儿臊我。”
古代大家小姐有所谓‘三房’不能入,‘三房’即灶房、门房、账房。其中厨房是早就破了,毕竟大户人家的主妇在祭祖时也须亲自在厨房打理,做小姐时必然就要训练,这就避不开进厨房了。至于门房,如今风气渐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已经是不能了,就是大家闺秀出门也是常理。只有账房,依旧还死守这规矩,是小姐们的禁地。虽然她们几个都算不上‘大家’,但无疑家里的母亲都是拿大家小姐的规矩约束她们的。
素香确实没见过多少账房,所以刚刚不过为宝茹的风姿喝彩,一下被宝茹戳破也不恼,谁又看不出宝茹此时是不好意了呢,只怕是故意高声喱!
一番笑闹后,大家又不情不愿地坐回书案。上午间大家都主要攻克算术,只因这一门功课实在太讨嫌,若是留在后头只怕更不愿意去解决了。下午就是其他了,这个其他并不一定,只因人人不擅长的也不同。
宝茹上午是与人指导,下午则是要自己用心了。学里她、素香、玉英的功课最好,她自己是都很好的基础上偏‘理科’——就是算术、下棋之类更好。素香是都很好的基础上偏‘文科’——她是宝茹见过的真有古代才女天赋的女孩子。玉英是两边都很好,比宝茹和素香好的要差些,稍差的要好些。
古代念书大多是记忆,丢开算术以后大家基本都是在背书了,就不像上午间有那样多的指导,至多就是偶尔有一两个小问题,问素香、宝茹或者玉英都能很快解决。
虽说是要用心,但宝茹的这些功课,虽比不上素香,但那并不是努力不够的缘故。她每日预习、温习都是认真做了的,各位夫子的教导也是字字在心,差的那一点自然是天赋所致。
所以她也不过今日巩固一遍——复习的功课就只把书本倒扣着,在心里默默回忆,或有不通的再翻开,这一处还要抄录下来。这样一路顺下来,到最后她竟只有两张薄薄的纸是要再看的了。宝茹一通耗费心神,也再懒得看那两张纸,只把它们折叠起来收进荷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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