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茹可没有公婆小姑叔叔要拜,家里等着他们去请安的只有姚员外姚太太,这是两个爱女儿的,难道会在请安上刁难宝茹么?所以宝茹现在是怎么做都可以。
宝茹轻轻翻身,往枕头里埋了埋。郑卓以为她是还要睡的意思,正准备也躺下,不惊动她,没想到他还没躺严实,宝茹就猛地起身。这时候宝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这还是昨日歇息前郑卓给她穿的,怕她在冬日里光着身子睡觉凉了膀子。
因着宝茹身上单薄,郑卓也立刻起身,在床尾扯出一团昨日的大礼服,挑了一件厚实的裹住了宝茹。宝茹拿一只手紧住了领子那里,笑嘻嘻道:“你自己也找一件披上!可别仗着身体好就不在意——话说你身体真的好么?身上这么凉。”
宝茹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郑卓的手背,大概是刚刚暖在丝被里的缘故,倒是不像平常那样凉,只像是那刚从心口里拿出来的一块玉佩,摸着是暖的,但是紧紧一握又觉得那骨子里有一股寒气。
宝茹鼓了鼓脸颊,把郑卓的手放进了怀里,纳闷道:“莫非你是冰做的,怎么老也暖不热?之前我让你看大夫了的,你说没事儿,是不是瞒着我呀。”
郑卓的体寒是小时候留下的毛病,但奇就奇在他自己没什么妨碍。宝茹的话他自然听,特意去看了大夫,说了情形。那大夫倒是个好大夫,虽说说话艰涩的很,他都不知他说的是个什么,但最后的意思就是自己以后注意暖着些就是了,竟然连药也没开——可不是那些夸大病情只管要人买药的。
宝茹和郑卓,已经认识了六年了,‘谈恋爱’也有四年多。可是今日是两人第一回住在一个屋子里,第一回早上醒来就是见着对方。不像别的新婚夫妻那般羞涩、生疏,反而有一种水到渠成的自然——宝茹郑卓在昨晚抛开那一点不好意思后,今日哪怕同床共枕也没有了脸红心跳,好像只是他们以前一同在一起算账一样亲昵自然。
两人在这种然人觉得醺醺然的温情里又细细说了一会儿话,大概是屋子里的一点响动让外头察觉到了,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敲门,有节奏的三下之后,就有人道:“姑爷、小姐!起身了没?”
“扑哧!她们还没改口呢!总叫我小姐——不过我也不爱人家叫我奶奶、夫人的。”宝茹先是在郑卓耳边悄悄说,然后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起了,进来罢!”
然后就见一群人鱼贯而入,领头的是宝茹身边的几个丫鬟,至于她们后头跟着的,是家里的一些媳妇婆子。各个手上都拿着东西,洗漱用的、衣裳、铜盆、热水之类。
小吉祥领着两三个妇女往拔步床后头的屏风后头走,那里安置下浴桶,指挥其他提着大壶的往里添水,到晚了自己往厨房去再送水来。差不多了,小吉祥便扶着宝茹去洗浴——其实按着古代的规矩应该先问郑卓要不要先沐浴,虽然他肯定会让宝茹就是了。
不过这些丫鬟婆子大多是姚家老人,就是新买来的也知道她们的卖身契在姚家,她们是姚家的人。自然只会事事以宝茹为先——这也是赘婿没有地位的一个象征了。
宝茹倒是没这心思,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过自己和郑卓会有哪个压哪个一头的关系,只能说在婚姻这个问题上她不够‘古代化’。
小吉祥把宝茹要用的香胰子之类放在宝茹触手能及的地方,又搭了私密衣服和中衣在屏风上。知道宝茹的脾气,并没有打算替宝茹洗浴,这就立刻退出来了。
宝茹倒是知道郑卓也是要洗澡的,所以也就手脚迅速,等到宝茹穿着中衣让小吉祥快快把大衣裳拿来时都个个惊奇。
然后小吉祥就指挥着那几个媳妇换水,宝茹不管郑卓洗浴的事儿,先给穿上了丝绵贴身小袄、棉裤,然后又系上一条大红遍地撒花缎子裙,扣上一件大红百鸟朝凤纹样立领袄儿,这才算是收拾好身上。
宝茹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小吉祥给她松松地梳了一个弯月髻,上头装饰不多,只有几个啄针、两朵珠花和一支步摇。小吉祥还要挑些首饰插戴,只是宝茹摇摇头阻了她。
“这也就行了,难道今日还出门么?昨日头皮绷了一日狠的,且让它回复几日罢!”
说话间郑卓也出来了,穿着中衣,发尾还有些微微滴水。宝茹从梳妆镜里看到了有几个媳妇子要去给‘姑爷’穿外头的衣裳,郑卓哪里习惯这个,下意识地就是一躲,这就让那媳妇子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宝茹看的可乐,扑哧一声道:“马嫂子你且放下罢!以后就让咱们姑爷自个儿来就成了!”
那位马嫂子本就是姚家老人,算是看着郑卓长大的,倒不会像年轻媳妇那样遇到这事儿觉得格外尴尬,大大方方地就递过衣服让‘郑姑爷’自己上手。
等到郑卓穿到后头,宝茹瞥了一眼正好见他一层衣服的领子没有掖好。于是放下了手上的胭脂盒,凑近到郑卓的身前替他理了理。
高大清瘦的青年,身前的女孩子刚到他胸口,伸着手替他整理衣服,末了还替他抚平了肩上的皱褶。这样的场景配着两人的喜庆穿着,正是恩爱新婚夫妻的样子。旁边的仆妇们一个个都装作没看见只低着头继续做事。
早间就是这样,等到郑卓也收拾利落后,就带着丫鬟往正院里去。
宝茹家这新宅子比起以前可大了许多,宝茹和郑卓单独有一个院子,这院子出门就是花园,虽说不是正院,但却这宅子里最好的院子。两人沿着甬道走,顺便能赏赏花园的景儿。只是可惜冬日里能看的花不多,虽然花园被画匠收拾的齐整,但到底意趣不大。
宝茹看了几步路就知道没什么意思了,便拉着郑卓的袖子不再看,郑卓看她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她耳边道:“门外就有卖花的,都是洞子货,各样鲜花都有,给你买来?”
宝茹赶紧摇头,有些快活道:“不了,我只是想看花园子罢了,况且供花是个玩乐的事儿,玩赏一瓶是乐,收拾出一个花园来那就是没事找事了,多累的慌!”
郑卓见宝茹说的真,也就歇了心思。两人又小声说起别的,走走停停很快就进了正院。正院里头做着姚员外姚太太,自然有人给两位报信,所以两个人才恰好在这客厅里等着。
宝茹和郑卓站在堂前似模似样地给姚员外姚太太请安,两个长辈老怀甚慰地看着身前两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小夫妻。心里喜欢,说了几句话,就要给两人红包。
特别是郑卓是红包,比宝茹还要厚,姚太太笑眯眯道:“这可是有卓哥儿的改口费,你能说什么。”
宝茹想起刚刚给请安时郑卓是换了称谓的,从原本的‘伯父伯母’变为了‘父亲母亲’,可不是改口了。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外头有婆子送来早饭。四口人一起吃饭,这场景倒是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一面吃饭,姚员外发话道:“这三日你们两个就不要随意乱走动了,按着规矩新郎新娘应该是在家中三日不出门,直到三日后再一同回门的。你们如今不用回门,但三日不走动的规矩还是有的。三日后随你们出去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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