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茹传_夏天的绿【完结】(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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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太太气得拍了桌子,她心中本也十分怜惜这个外甥女儿,没了父母,将来前程如何呢?接来家里,一样一样都比着蓉姐儿姐妹的例子。后头见她十分没得规矩,也只当她是从小艰难,眼皮子忒浅,左右还小,只要好生教养几年便好了。

  可如今这样,原想着那些好心好意,一时之间都灰了心。唐太太只觉得自己好似挨了一耳光,自己经了那许多事儿,竟没有看透她一个小妮子!心中暗恨,只想着要严厉管教,不然不知将来还要闹出何等祸事。

  宝茹这厢自然是不晓得唐家因这件事所起的波澜,只是第二日唐蓉的小丫鬟送来了一只描金堆漆合欢花小盒儿并一张花笺。那花笺且不提,不过提着几句古诗,只那匣子,里头装着一对翠色翡翠镯儿,正、浓、阳、匀,四样俱全。虽则翡翠比较玉来较为不如,可是这样的好翡翠也是有钱难得的,宝茹也自有几件翡翠玩意,但没有一个比得上唐家送来的。

  宝茹晓得这是与她赔罪,也是与她封口——最好是连姚太太也不要说,不然为何用唐蓉的小丫鬟,也是为了不惊动姚太太。宝茹本也不打算告诉母亲,倒不是她口风不严,只是这样的事儿,少一人晓得就少一分干系,一则免得母亲不小心漏了出去,二则免了母亲与唐太太见面尴尬,她们街坊二十来年,情分一直不错。

  宝茹虽觉得这镯子稀罕,但到底觉得别扭,不肯再细看,只让小吉祥收到柜子最底下去。

  第16章 七夕会(一)

  宝茹收好了那只小盒儿,只往姚太太房里去。因着昨日会茶,姚太太忙碌了一日,今日便十分乏了。至姚员外出门,她也没得起身,连早饭也是花婆子自提了食盒送了房里去。

  宝茹进了屋子,姚太太果然还歪在床上,连装饰也不曾,只结了一根大辫,围了青碧色抹额。廖婆子与如意儿,都在跟前,原是姚太太在吩咐再过几日如何过节呢!

  再过几日就是七月初七,也就是七夕。七夕织女渡河,与牵牛相会,在民间也做节相庆,一般称之为乞巧节。本来只是少女拜月乞巧罢了,到如今却是家中有未嫁女儿的,妇人都随着过节了。

  乞巧节是大节,不是那等节气日子只消吃几样应时点心便能过去。特别是和宝茹一般大小的小姑娘最是重视,往往从六月就开始数指头。好容易进了七月,一切就要开始置办起来。

  七月初一,也就是昨日起,各个街市都焕然一新,不说铺子里添了许多应节货物,只说专卖乞巧物品的摊儿、担儿,都好多儿呢!几日之内,市场好似专贩那乞巧物品,世人也称这几日市场作‘乞巧市’。

  七月初一起,乞巧市贩卖乞巧物,车水马龙,到了七夕前三日更加忙碌,车马不得通行,人相拥挤,摩肩接踵,自入得市,不复得出,至夜方散。

  宝茹家今日开始准备已经不算早了,只是宝茹家开着百货铺子,不需家人去采购乞巧物,这才不急不忙呢!只消安排那日饮食、活动,提前制备罢了。

  宝茹来找姚太太,也正是为了过节。她自坐在姚太太床前脚踏板上,姚太太拉着她的手,又摩挲着她脸庞儿,只觉得自家女儿花朵一般。前些日子与女儿置气,两人冷了好些天,她心中颇不是滋味儿。一面觉得女儿应该好好杀一杀性子,不然将来如何过日子呢?一面又觉得女儿还这般小,急个什么?后头还有些忍不住想,大不了日后招赘,找个温和的姑爷也就是了——只不过是略想了想,如今入赘的男子哪里有个好的。

  她一生只得了宝茹一个,心中如何不爱?后头两人寻了台阶,也就又如以前一样了。此时姚太太想着乞巧节又是女儿节,想着宝姐儿过节应该制几件新衣的,只是之前忘了,今日开始做,又只怕太赶,衣裳上就不能绣得精致了,不由得有些丧气。

  “过几日就要过节,不然让天王庙街上的潘裁缝娘子来家一趟,与你做几件衣裳吧?”

  宝茹却笑了,站起身来让姚太太看。

  “妈,你看我这一身。”

  宝茹今日也只是家常装扮,穿着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儿,水绿裙子。她衣服多,每件都没狠穿过,就是这一件家常的,也有七八成新。

  “不说今年夏初才让做了新夏衣,那些还没穿遍,只是身上这件,是去岁做的,因为长高了,已经短了一寸,可这样新,我还想着让小吉祥给加上一道儿边呢!”

  “虽说晓得俭省是好事儿,可你小孩子家家的,正是应该爱美呢!衣服所费,到底有限,那些大家小姐金玉玩物也是随手添置,咱家没那样的力量,但几件衣裳又有什么呢?你那些旧衣裳,只让小吉祥收起来,等到正月里,再送与亲戚就是了。”

  宝茹没得话,只得答应明日呆在家中等着潘裁缝娘子来量体裁衣。

  好容易说过衣裳的事儿,宝茹才提起来找姚太太的缘故。正是乞巧节打算晚上与周媺、龚玉楼两个去逛灯会。

  这不是什么大事,如今江南风气开放,小娘子邀上二三好友一起踏青、游玩都是常事。只是姚太太心中有些不豫,那夜间灯会热闹有趣,只是她们三个女孩子,只怕有拐子呢!周媺与龚玉楼姚太太都是见过的,三个姑娘虽然还小,但个个都是美人坯子,将来一定出落得鲜花嫩柳一般。那等拐子,虽说都是拐骗小儿的多,但也不是没有那强人,捂了那蒙汗药,专拐骗她们这样的女孩儿呢!

  宝茹一见,就知道她忧虑什么,却恍若未觉道:“这一回出门,周姐姐说是要我和玉楼坐她家的车呢,还说是周婶婶不放心,非得要小厮婆子跟着,您说这样出去玩耍,身后却坠了这般多的人,还有什么趣味?”

  “既然是你同窗邀你,你便去罢。”姚太太松了眉头与她说道:“勿要失了礼数!”

  这样与母亲说定,便只等七夕那一日了。

  七夕那日有许多好玩事,白日里就有晒书、晒衣等几样,晚间又有拜织女、喜蛛应巧等。宝茹急急地做完一套,仓促地穿了七孔针——也是好运道,竟一次就穿过去了。丫鬟婆子见了,都在一旁凑趣,只说将来姐儿的针指女红定是样样精通。

  待完了这些,宝茹带着出门,门口已经等了两辆马车,那车夫问安,不是周媺家的,又是谁家的。

  宝茹立时就要掀帘登车,冷不防车帘子先自里头掀开了。一只白绵绵的手儿,上头指甲只拿凤仙花汁子染得红通通的,自挽了帘子。这人又探出身子来,是一个极伶俐的女孩子,这正是龚玉楼了。

  “阿茹!你怎才出来,我和媺姐等了有半日了,瓜子儿都磕了一地。”

  龚玉楼生得脸圆圆的,粉团也似,嘴角又是天然翘起,就是发怒也有笑影儿,更何况这样一句假抱怨,她说来竟教人觉得甜润润的。

  宝茹借着她的另一只手登上车来,车上只有周媺和玉楼两个,丫鬟婆子只怕是坐到后头去了,便也吩咐小吉祥后头去。待坐好,这才一把抱住龚玉楼道:“你怎才回来?我与周媺前几日聚了还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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