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五妖媚_许乘月【完结+番外】(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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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一个小孩子,若知不会有人来哄着纵着,在跌倒后便只好自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告诉自己没关系,不疼的;可若有人来抱来哄了,反倒会忍不住要委屈巴巴地开始作妖。

  将近半盏参汤喂完后,严怀朗侧过脸蹭蹭她软软的面颊,耐心轻询:“还是难受吗?”

  月佼摇摇头,软软垂下脖子,将额头搭在他的肩上,轻轻踩了踩他的脚背,心事重重地咕囔道,“心里难受。”

  严怀朗有些担忧地抿了抿唇,小心地抱好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又慢慢挪回内间上了榻。

  相拥坐回榻上后,月佼仍旧不吱声,严怀朗索性拎起被子将两人一并裹在里头。

  两人相拥着一同裹在被中的影子投在墙上,似一只胖乎乎的茧里探出两个亲密依偎的脑袋。

  月佼怔怔望着墙上那模样可爱的影子,方寸间似荡起又甜又暖的热流,心中却又有一丝彷徨。

  这些日子因为“缚魂丝”的缘故,她在久违的黑暗中想起许多从前被自己忽略的蛛丝马迹,早已有些淡忘的前世记忆就这样一点点被揭开来,使她心中百味杂陈。

  上一世的记忆里,那些被禁锢在黑暗中的漫长时光,虽身体并无痛苦感知,可那种茫然、孤寂又无能为力的绝望,却胜过挨了千刀万剐。

  若非严怀朗,那可怕的折磨不知何时才会结束。

  她真是个走运的姑娘呀。

  此刻这个温柔炽热的怀抱,这个怀抱的主人,予她新生,领她走进软红十丈的繁华人间,让她有机会弥补遗憾,将曾虚度的光阴重新来过。

  此生的一切都这样美好,她不知自己该不该再去深究,上一世里某个或许可称残忍的真相。

  ——抱歉,我来晚了。

  同样的一句话,同样的嗓音,相似的语气。

  月佼可以肯定,上一世听到严怀朗说这句话的语气,与他这一世说这话时,只是相似,却有不同。

  前世两人在那句话之前根本毫无交集,他那句话里的震惊、自责、歉疚、怜惜,从前的月佼不明白,此刻的月佼却如醍醐灌顶。

  想想这一世在红云谷的瘴气林初见时,他随身的小药瓶中那居然可以勉强抵御瘴气之毒的解药,再想想这几日那个不断尝试各种法子,最终成功替她引出“缚魂丝”的人。

  她记得前几日听人叫他,隋枳实。

  或许,前世开棺之时,这隋枳实也是在一旁的。

  所以,前世他定是在随严怀朗进入红云谷时,就已早早在瘴气林中勘破了“缚魂丝”的秘密。

  所以,那时严怀朗的震惊、自责、歉疚、怜惜,就在于勘破了这个秘密——

  前一世的月佼毒发吐血之后,其实只是假死,原本是有救的。

  可第五静使了“缚魂丝”,让所有人,包括月佼自己,都以为她是毒发暴毙的。

  真相却比毒发暴毙要残忍得多。

  她分明是被活埋之后,在身体丧失知觉的混沌黑暗中,慢慢死去的啊。

  ****

  察觉到她轻轻打了个颤,严怀朗将她拥得更紧了些,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先前,为什么哭?”

  他很清楚,这小姑娘绝非无事娇气的小哭包,一醒来便委屈巴巴哭得快断气,必然事出有因。

  “就是,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月佼不知该怎么去解释“前世”这件事,顿了顿,才又道,“从前,好似被人欺负得很惨。”

  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没头没脑,严怀朗却毫不犹豫地接口道,“那咱们这就打回去。”

  “你都没问对错,也没问缘由,那万一是我不对呢?”月佼勾起了唇角,环在他脖子上的手更紧了。

  严怀朗理直气壮地在她耳边轻笑:“那我不管的。”

  “你这样,大约就是书上说的‘溺爱’,会把我惯得无法无天。”月佼口中这样说着,却无声笑弯了眉眼。

  能被一个人几乎是蛮不讲理地全心护着,这于她是从未有过的。

  虽知道这样不对,可是……真好啊。

  严怀朗道:“就惯着,怎么了?”

  两人齐齐轻笑。

  片刻后,严怀朗又问,“谁欺负你了?”

  “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月佼闭上了眼,小脸窝在颈侧,脑中乱极了,“就像是,上辈子的事。可我这辈子终究好好的……况且,眼下只是我的推测,我也不知该不该去报这仇。”

  这事她越想越乱,说起来就没什么条理了。

  忽然想明白了上辈子的真相,在第五静手上死得那么惨,若说不恨,那是假的。

  “这几日我想了很多,好不甘心就那样白白被欺负,”月佼委屈地咬紧了牙根,“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去查证一些事,若那推测被证实了,就将我曾受过的一切都还给‘她’。”

  她甚至都想好了:她也不要第五静死,就给关进小小的黑屋子里,每天拿一种毒去喂,然后又给解药……循环往复,只要活着,便永远看不到尽头。

  让第五静也尝尝那种不人不鬼、不生不死,绝望,又无助的滋味。

  “可毕竟是上辈子的事,这一生她纵然还是对不起我,可我却没有像上辈子那样惨了……”这就是月佼彷徨犹豫的根源,“于是又想着做人或许不必太过狠绝,既如今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或许,我打她一顿也就罢了?”

  其实严怀朗并未意识到她口中的“上辈子”是真的,只当她打了个比方。对他来说,不管是哪辈子的事,既欺负了他的小姑娘,那他绝不会将事情轻轻揭过。

  但他知道这小姑娘素来只是嘴上凶狠,心性却端正柔软,连对人下毒都是点到为止,只要能将对方制住即可,从不使些当真要命的东西。

  她便是想了千百种残忍报复的手段,最终也下不去手。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有他在呢。

  方才她说他剥开来一定都是醋,其实也没错。

  毕竟,醋这东西,不但酸,它还黑。

  她做不出来的事,放着他来就行。

  严怀朗小心敛好眸中的狠戾,温声道,“若是心头总挂着不甘,当然会难受。若你实在有顾虑,下不了手去报复,便不去想那些,只将事情查证个清楚明白,也算给从前的自己一个交代。嗯?”

  月佼想了想,觉得他这话有道理,便坐直身与他四目相接,“我想见见阿木,谷中的有些事,我需要问问清楚。”

  ****

  算一算,月佼与木蝴蝶已分别一年有余。

  这段日子不长不短,可两人各自都经历了许多,一时纷繁芜杂理不清头绪,月佼便让她从自己在飞沙镇出走之后说起。

  “我在昏睡间听你提过,谷主让玄明派人去寻我的踪迹,他却回禀说我‘飞升’了,那,之后呢?”

  长烛灯影下,月佼坐在桌旁,紧紧握着木蝴蝶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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