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五妖媚_许乘月【完结+番外】(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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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我学会饮酒后,这些年我请许多人喝过酒,”微醺的云照歪着脑袋隔桌望着云曜,面上竟有稚子般的笑,“却还从未请你喝过酒。”

  云曜抿了抿唇,眸中神色带柔带暖:“你不单从未请我喝过酒,还从不肯当面叫我一声哥哥。”

  “我叫你,你敢答应?”云照眉梢微挑,笑出一丝狡黠的味道。

  云曜眸心闪了闪,迅速垂下长睫,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她……知道?

  她不知道吧?

  不会有人知道的,他一直都藏得很好,不是吗?

  “喂,云曜啊,你这人呢,其实哪儿哪儿都好。我真没烦你,也没躲你,从来没有。”

  云照呵呵傻笑,轻轻拍了拍桌子,似是醉得深了些,口齿都含糊起来,“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不板着脸的时候,长得还怪好看的……”

  云曜心下鼓噪不已,口中却平淡如水:“胡言乱语。别再喝了,还是早些回房去吧……”

  他边说边抬起眼看过去,却见她歪歪趴倒在桌上,像是睡着了。

  云曜怔怔隔桌看着她许久。

  最终,他还是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走过去扶起她,动作尽量温柔地将她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明知她醉到睡着了,什么也不会听见,他才敢自言自语般边走边道,“我一直觉得,我就是为了你,才会来到这里的。”

  “可你却从来懒得多看我一眼,惯会躲。”他抿了抿唇,眼眶有些发酸,口中泛着苦味。

  “眼看着明日我就要走了,你却突然告诉我,你其实没有躲我,也不觉我烦……还说我哪儿哪儿都好……”

  他背着她,每一步都迈得极稳,走得很慢,很慢。

  “你这招很小人,你知道吗?太奸诈了,太狡猾了,太……惨无人道了。”他有些想笑,心底却又有些难过。

  他很清楚,打从很久以前,他明白自己心思的那一天,他就很清楚——

  云曜这个名字,是上了玉牒的。

  他是颐合长公主府的长子,是云照的兄长。

  只要这件事刻在玉牒上一天,他就只能是她的兄长,绝没有半点机会离她更近一些。

  此刻已是二十多年来他离她最近的一刻,将来大约不会再有同样的机会了。

  他多希望眼前的路,是没有尽头的。

  “光会嘴上说我好有什么意思,”云曜停了停脚步,反剪的双臂将背上醉到睡着的姑娘护得更紧,面上隐隐发烫,唇角轻扬地自语抱怨,“再好,你也不会要。”

  他不是没有为她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勇气,可她……大概从无如他这般疯狂的念头吧。

  恍惚间,自他两肩耷拉下来的那双纤细修长的手臂蓦地环住他的脖颈,这细微动静使他浑身一僵,再抬不动脚步。

  趴在他背上的醉姑娘含糊黏缠的嗓音近在耳畔,“瞎说。你又没问过,怎么就知道我不要了……”

  渐渐回神的云曜甜蜜又痛苦地闭了闭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前路。

  “那好,我这会儿就问。你……要吗?”

  沉嗓微颤,轻轻的,像是怕惊醒了谁的梦。

  暗夜寂寂,有虫鸣之声悉悉索索。

  好半晌的静默后,他感觉身后的醉姑娘似乎拿敛下在他肩头蹭了蹭,醉嗓徐缓,却带着爽利无比的清甜,“要啊。”

  他实在有些站不稳了。

  缓慢、僵硬又小心地将背上的姑娘放下地后,他转身与她面对面。

  那姑娘却醉得站不稳似地,软软就栽到他怀中,脑袋抵住他的肩头。

  他大手轻颤,紧紧扶住她的两肩,“虽是醉话,我却是要当真的。”

  “嗯。”

  这一声细细低低的回应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那种平地乍起的狂喜,是他被册封郡王时都不曾有过的。

  他兀自闭目良久,似要将这明明虚幻,却又使他忍不住心中怦然的喜悦瞬间牢牢记住。

  待到心跳重新归于平稳后,他才深深呼吸吐纳数回,沉声求道:“那,你等我?”

  “好,不必急。你慢慢来,我等你。”

  这样的答案,是在他的梦里也不敢出现的。

  他脑中一片空白,总觉自己浑身都冒着傻气,眼角眉梢不受控地上扬,上扬。

  拼命上扬。

  “我当真的啊,我真的会当真的啊!”他似乎是在提醒她,想给她最后一次改口逃生的机会,“这么大个人了,喝醉了说话也、也是要负责的!”

  今夜这一切荒谬得像个梦境,他都不能确定,到底醉的人是她,还是他自己。

  “负责啊。”怀中的姑娘徐徐抬起头来,美眸湛湛,清明流光。

  在他一脸震惊的呆愣中,她仰着俏脸,踮起脚,吻在了他的唇上,闷笑出声。

  混……哦不,好姑娘,干得漂亮。

  夜色中,四唇相贴,两舌温柔纠缠,这就算是盖章落印了。

  十一

  同熙四十五年冬,捷报传回京中,举国沸腾——

  庆成郡王云曜领水师出兵海上,经过近两年苦战,最终荡平宁王残部。

  两个月后,也就是同熙四十六年春,再次传回京中的,却是令人猝不及防的噩耗。

  原本奉诏欲一鼓作气扫定海寇、打通海上商路的庆成郡王,所乘战舰在海上不幸遭逢滔天巨浪,舰毁身死,殉国。

  随着玉牒上“云曜”的姓名被框上殁印,世间再无云曜其人。

  同熙四十六年夏,经颐合长公主夫妇奏请,云照获封“庆成郡主”,承继已故长兄的封号,也继承已故兄长未竟之志,素甲银枪奔赴海上,接手沅城水师。

  首次从沅城扬帆出征的那日,云照银甲素裹,神色平静地立于主战舰的甲板上。

  海风猎猎,迎面扑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有一片寒冰凝住了她心中所有的爱恨嗔痴。

  有温热清泪自那片冰寒上徐徐落下,却仍不能化去那薄薄冰寒。

  也不知站了多久,身后忽然有一道人影随着阳光的照耀蜿蜒至她的脚边。

  徐徐渐近。

  她眸心愈凛,抬手抹去面上泪痕,倏地转身,却看见那张刻在心板上的俊脸。

  乌黑如玄玉的眸中带着化不开的笑意,就那样直直望进她的心里。

  靛蓝色薄锦衣袍将他的面目衬得清贵无方,也将那笑意衬出些许得意的味道。

  云照咬牙,怒而一掌拍向他的心口:“云曜!你这个王八蛋……”

  那一掌自是被人接住,顺势就把她带嗔带柔的手一并“没收”进温厚的大掌之中。

  然后,她便跌进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

  ——抱歉,我来晚了。

  ——可你终究来了。

  两颗心近在咫尺,什么话都不必多说,只这样亲密相拥的姿态,千言万语便就道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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