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场回市区颇有一段距离,一路上的路况不是太好,市郊有好几个工程正在开工,几条主gān道因此都显得有些堵塞。又一次因为从双车道变成单车道而堵在了红绿灯前面,顾明奕也没催促何新,只贴在车窗边往天上看。
他不知道哪一架飞过去的飞机上面坐着谢瀚池,可是似乎只要想到这种可能,心脏就生出细微得难以察觉的疼痛。
与此同时,或许恋人之间真的存在某种心灵感应,谢瀚池也正从机窗往下看。
从这个高度压根就不可能看清地面上的任何东西,尽管如此,谢瀚池也没有收回视线。
谢正德道:“瀚池啊,你在看什么呢?”
谢瀚池道:“看风景啊。”
谢正德心想骗鬼去吧明明是在惦记刚才那个臭小子,但想到自己一直没有透露出真实意图,现在也不方便图穷匕见,只好忍住了满腹心酸,哼道:“风景有什么好看的,有我好看吗!”
谢瀚池忍俊不禁地转过头来:“爷爷,您再年轻个几十岁那铁定是个大帅哥!就是我们国家最红的那些男明星也不能跟您比,但现在嘛——咳!咱们还是别异想天开了行不?”
谢正德:“……”
谢瀚池当然还是陪着谢正德说了好一会儿话,又陪着谢正德下了一局象棋,等谢正德有些犯困了,他周到地亲自将毯子盖在谢正德身上,才坐回到另一边。
想到回燕市以后没有顾明奕,而且是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看到顾明奕,谢瀚池就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好象少了点什么似的,做任何事qíng都提不起劲来。不过他也很明白,既然要暗度陈仓,自然更需要量力而行。但至少不管是他还是顾明奕,都会愿意为之而努力。
思绪不知不觉就回到了里安的最后那个晚上,穿着浴袍的少年面颊微红,眼神时而清明又时而茫然,差一点就在自己身下绽放,美好得叫人想要永远铭记,谢瀚池觉得心里软成了一滩chūn水。
好想再一次吻住顾明奕的嘴,再一次在顾明奕的下巴和脖子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顾明奕回家当天的晚上,就被顾明棠敲开了门。
发现大哥非常自然地领着小泰迪进门,顾明奕伸手挠了挠小家伙。
小泰迪舒服地躺倒在地,蜷起前爪打滚,意思是让他多挠挠。
顾明奕从善如流,当即蹲在它身前,继续挠。
顾明棠道:“这么喜欢它,不如jiāo给你来养?”
顾明奕顿了顿的同时,小泰迪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飞快地跳起来,扑到了顾明棠的怀里,蹭来蹭去。
顾明奕立即有了理由:“哥,你看,它还是更喜欢你呢,我们也要尊重它本——狗的意思啊。”
顾明棠被他逗乐了,当然他本来就是开玩笑,闻言便道:“放心吧,不会bī着你去给它把屎把尿的。”
顾明奕瞪大眼:“哥,这么粗俗的词汇一定不是你说的对不对?”
顾明棠轻轻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没有记忆里跟小仓鼠一样的触感,不过手感还是不错的,才道:“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说唐伯伯的事qíng。”
顾明奕道:“他又闹出什么事来了?”
“那倒没有。”顾明棠道,“不过我一直在留意他,发现他最近好像有些沉不住气了,可能马上会有什么行动。”
顾明奕边想边道:“最近咱们家好像也没有参与进什么特别的项目啊——咦,难道是……”
顾明棠分明跟他想到了同一样东西上:“应该就是那个。”
顾明奕心想上辈子顾家这时候已经渐渐在走下坡路了,根本没有掺和进来,这一世倒是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项目主导者之一,再想到回来路上看到的那些热火朝天的工地,他就道:“他是想要在招标的时候做手脚?”
“有这个可能。”顾明棠道,“其实既然我们一直在提防他,就算他想做什么手脚也很难。”
顾明奕道:“不过底标大家可能都差不多,稍微有一点泄露都可能招致严重的后果。”
顾明棠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想一劳永逸。”
顾明奕眨眨眼:“哥,你是想bī出唐天禄?”
顾明棠拍了拍他的额头:“什么唐天禄,叫唐伯伯。”
顾明奕哼道:“这样处心积虑对付我们的白眼láng,凭什么让我叫他一声伯伯啊!不过哥,你想怎么做呢?”
顾明棠接着便道出思虑良久的想法。
顾明奕沉默了一会,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会咬人的狗不叫。”
小泰迪忽然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顾明棠呵呵:“你这是把自己也给说进去了。”
顾明奕冲着小泰迪“汪汪”了一声,丝毫不觉得羞耻,反而得意道:“那又怎么样!”
顾明棠觉得论起不要脸面,自己真是远远比不上这个弟弟。
顾明奕其实一直在思考着顾明棠提出的方案:“这事爸爸如果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的。”
顾明棠也有同感:“爸他心太软了。”
顾明奕道:“所以要做那就只能由我们来做,最好也别把我妈拖进来,因为那样我妈就说不清楚了。”
顾明棠道:“不用让阿姨知道,我们两个足够了。”
顾明奕斜着眼看他:“哥,你这是对我有信心,还是足够自信啊?”
顾明棠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都有。”
但顾明奕仍然捕捉到了这一瞬间他的笑容,差点没看呆。
顾明棠说了几句就发现顾明奕一直沉默,便问:“明奕,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哦!”
顾明奕回神,笑眯眯道:“那倒不是,我就是想说,哥,你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那么好看!不对,现在就笑一个嘛!笑一个嘛!”
顾明棠:“……”
☆、第093章 .度日如年
闹了一会顾明棠,顾明奕总算觉得心里头烦躁的qíng绪被冲淡了几分。
“那,哥,你手里有人来做这件事吗?”他问。
顾明棠思考片刻道:“没有,不过要找人不难。”
顾明奕就道:“还找什么人呀,找我呀!我这里有人呀!”
顾明棠道:“你有?你手里的人不都是阿姨给你的?”
顾明奕笑眯眯地卖关子:“那可不一定啊。”
顾明棠道:“那是哪儿来的?”
顾明奕顾左右而言他:“反正找人这件事你就jiāo给我吧,哥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证完成得尽善尽美。”
顾明棠闻言有点无语:“……坑人的事qíng罢了,不需要什么尽善尽美。”
顾明奕振振有词:“哥,你这样想是不对的!要坑人,有以下几点需要保证,一是要保证自己不会露出破绽,二保证不会被反坑,三保证被坑的那个人浑然不觉——这些都是需要技术的,完成得一般和很好差别可大了!”
顾明棠被他这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最后道:“你去办吧,我只问结果。”
等顾明棠抱着小泰迪出了房间,屋子里只剩下顾明奕一个人的时候,刚才还嘻嘻哈哈的顾明奕就好像漏了气的气球一般,瞬间瘪了下来,没jīng打采地趴在桌上。
他不时往旁边上锁的抽屉看,蜷起的手指时而伸展开,时而重新缩回去,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墙上的时钟眼看着过去了快有一个小时,顾明奕才叹了口气,摸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何新的电话。
“何新哥,你现在方便去找关成周吗?”
电话那头的何新问:“可以找,小少爷找他有事?”
顾明奕道:“我想让他帮忙做几个东西,你听我说了,就知道我打算gān什么了,到时候还得你去找人来办这件事。”
等听他报了这些东西,何新顿时明白过来:“小少爷,你这是想坑谁?”
顾明奕笑眯眯地道:“gān嘛说的这么难听,什么叫坑谁呀——我想坑唐天禄咯!”
这不还是要坑人吗……何新道:“没问题,我这就去办。”
挂了电话,顾明奕看了看时间,发现才过了不到五分钟,他肩膀就又一次耷拉下来。
重生以来,顾明奕还是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慢得叫人心里发慌。
他调出手机里的通讯录,看到上面写着“谢瀚池”的号码,想拨过去,手指在上面点了几次,却总是下不了决心。
心里面好象有两个小人在对话,一个说“有什么好犹豫的,拨一个呗!”,一个说“拨了肯定也不可能拨通,还不如不要làng费彼此的时间。”;一个说“拨不通至少也拨过了,结果可以更明确,免得你在这里瞻前顾后。”,一个又说“没这个必要,都已经做出决定了,何必拖拖拉拉藕断丝连!”……
顾明奕猛地将手机翻过来,“啪”的一下拍在桌上,自己则站起身来往浴室走。
多想无益,还是早点洗洗睡,想出一个不留痕迹把唐天禄拉进套里的法子是正经事。
而在顾明奕关上浴室门后,水声很快就哗啦啦地响了起来,因此他完全没注意到被落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闪动着蓝光,并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铃声。
他洗完澡回来也没理会手机,而是chuīgān头发就把自己扔上chuáng,bī着自己赶紧睡觉。
顾明奕以为他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谁知几乎是刚挨住枕头,睡意就席卷而来。
这一觉,就足足睡了快十个小时,顾明奕一睁眼就发现天已经大亮,然后他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cha上电源,立马就收到了有电话和短信的提示。
顾明奕心里不知怎么猛地一抖,手指仿佛具备了自己的意识,往按键上点去。屏幕上显示出的,果然是谢瀚池打来的电话,时间是昨天晚上自己洗澡的那会。而谢瀚池的短信则写着“没接到电话?看到了给我回个电话。”,时间同样是昨天晚上。
看到这句话的瞬间,顾明奕脑子就是一空,手指又一次极其自然地回拨过去。
然而这一回,是谢瀚池那边久久不曾接听,直到提示音传来,告诉他这个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顾明奕拿着手机站了一会,自失地扯了扯嘴角,没再继续纠结下去,而是扔开手机,下楼去吃早饭了。
一边吃着王妈特制的加量葱油面,顾明奕一边琢磨着昨天晚上本打算好好思考的计划。
他对于关成周的造假手艺一向信服,因为前世也是靠了关成周的这门手艺,才能让顾明奕得以进入保全非常严密的洛家那场家庭聚会中,也才能让他得以与洛家人同归于尽。
所以只要有了关成周制作出来的东西,旁人铁定看不出这其实有诈,所以只要唐天禄接触到,必然能摔一下狠的!
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怎样让唐天禄接触到。
从顾明奕两辈子对唐天禄的了解来看,这个人很有野心,目标明确,不会为一点蝇头小利所动,仿佛不容易陷入赌博的泥沼中。但实际上,那些亡命的赌徒里不乏跟唐天禄类似的人物,曾经位高权重最后却为几千块赌资丧心病狂的也不在少数。
何况现在这个特殊时期,唐天禄应该迫切地希望能重新在洛家人眼中具备价值,很有可能忙中出错。
正好,昨天顾明棠告诉过他新特区那边一个项目需要顾氏这边派人过去,顾明奕琢磨着gān脆让大哥推荐唐天禄过去。要知道新特区距离刚回归不到三年的紫荆市非常近,据顾明奕所知,爸妈在那边的时候也偶尔会去紫荆市玩上一把,所以唐天禄如果被合作方邀请去赌场玩也不奇怪。
一顿早饭的工夫,顾明奕将整个计划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遍,准备等顾明棠晚上回来就跟他再商量一番。
然后他又一次空了下来。
因为顾承尚在出差,加上之前出国旅游,一直在上的课程暂时停了没有再开,陈悦薇和顾明棠都去公司了,偌大的一个家里就只有顾明奕和根本说不上什么话的佣人们。
人一旦空闲下来,就格外容易想东想西,哪怕是告诉过自己一千次一万次地别再想了,但当注意力没有被别的事qíng分走,顾明奕就又一次想到了谢瀚池。
不知道谢瀚池什么时候到的家,除了给自己打电话发短信又做了些什么,谢正德是不是已经开始想方设法地阻挠他们的联系了,他早上打过去的电话之所以无人接听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现在谢瀚池在做什么,会不会跟自己一样也在想着对方?
顾明奕猛地站起身直奔陈悦薇的书房。
王妈正在那边收拾东西,看到他闯进来,王妈被吓了一跳,连忙迎过来:“小少爷,来太太这儿是要拿什么东西?你不晓得地方,我帮你找!”
顾明奕就道:“我来拿我妈说要给我看的东西。”
王妈想了想道:“我知道了,太太提到过一个文件袋,小少爷你等着,我马上给你拿来。”
她麻利地挪动着发福的身体,去旁边的书柜最上层取出了一个文件袋:“准是这个,我听太太说了,都是替小少爷物色和考虑的学校与专业信息。”
的确就是这个,顾明奕接到手里,都不禁有些意外于文件袋的厚度与重量。
等他打开来一看,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厚,因为里面不光有学校和专业的信息,其中对学校的介绍甚至详尽到了包括从不同角度拍摄的照片,学校周边房屋、卖场、公共设施等等各方面的内容。虽然陈悦薇要找这些东西,只用吩咐底下的人一声就行了,但这一刻,顾明奕仍然发自内心地感到了一份沉沉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