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巨响,大殿的半边塌了下来。那只兽气势汹汹地来了,或许斩杀它之后,就能拿到这次试炼的目的“神女泪”,但它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方淮看不到它。
余潇在方淮面前转身,背对着他,抽出长剑,和林想想对视一眼。后者传音入密。
【还不把你的小师兄送出去?难不成还要给他演一场斩大蛇的戏,本宫可没那个兴致。】
魇兽躲在方淮怀里,瑟瑟发抖。虽然知道是凶兽,可是幻化成这么憨态可掬的模样,对着故乡人见人爱的宝贝,还真是下不去狠手啊。
方淮最后撸了一把它的毛,松开双臂道:“要逃赶紧逃吧。”
魇兽不舍地叫了一声,绕着方淮脚边还不想走,然而那它的那只天敌愈来愈近了,方淮甚至听到一声清啸。
魇兽身体一震,于是再也不敢在方淮脚边逗留,飞快地朝大门地方向逃去——大概嫌化形的熊猫幼崽的四肢太短跑不快,它直接就地滚了过去。
虽然情况很危急,但看到这一幕的方淮还是忍不住笑了,他的视线追随熊猫一路望过去,视野就好像一幅精美的画,谁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浓重的墨泼在画上,一点点晕染,把明亮的色彩全部染成了漆黑。
最后一点点光明,方淮转过头去看了余潇,余潇也在看着他。
于是陷入黑暗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余潇朝他伸出手来。
方淮不由得也伸过手去,黑暗降临,他听见青年道:“师兄,那东西快来了,待会我和林师妹一起对付它,恐怕不能兼顾你,还是现在送你出去的好。”
方淮抓着他手紧了紧道:“什么东西来了?”
余潇道:“蛇妖。饮过龙血的蛇妖。”
方淮无瑕细问他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一场大斗在所难免,而他就算带了不少法宝灵器,但眼盲行动不便,终究是个累赘。
方淮摸了摸腰上挂着的信标,此时通过它离开洞府,等同于放弃试炼,但对于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他抓着余潇的手更紧了,一字一顿道:“你自己,一定要保重。宝物只在其次,我给你的卷轴……”
看着他这凝重毫不掩饰担忧的神色,余潇原本心中隐隐盘桓的怒气终于消了一点,低声道:“都在,你放心。”
幻境已经散去,华美的大殿变成荒凉的石洞,空间比先前暗河藤蔓那个还要大,林想想轻身一跃,立在凸出地岩壁上道:“还不警戒,你们有话不能到了洞外再说吗!”
她实在厌烦这些小辈拉拉扯扯絮叨个没完的模样,不过就是一条小蛇,等把方淮支出洞外,随手一剑就能斩了。这两个人非得手拉着手,说些生离死别的话。
最可笑的就是方淮,一心一意只以为他的师弟自卑又内敛,单纯不知世事,还是个需要他保护的小青年,殊不知此时的余潇,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把赶来的那条妖蛇捏碎了。
这边方淮自然听不到尹梦荷的心声,他只是想即便自己留下来,如果事情有变的话,以他的能力,多半也只能眼睁睁看余潇被带走或是别的什么。
他第一次想,如果自己够强就好了,如果他也有其他弟子那样的灵根,无论再普通,只要勤奋修炼,总能使上一份力的吧?
这个道理他早就懂,他也曾有千百个理由将自己说服,即使没有好根骨,他也有父母,家世和人脉,他完全可以走另一条路。
可是那种渴望,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过,让他那些振振有词的理由变得无比苍白。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余潇催促他道:“师兄?”
方淮应了一声,松开抓着他的手,手搭在信标上,将拇指上的灵戒转了转。
青年的身形在信标的光芒里,像融入了阴影的影子一样不见了。
余潇确定方淮已经离开这里之后,反而将抽出的长剑又归回了鞘中。
尹梦荷站在高处,看着盘旋起来数十丈高的白蛇,这妖蛇数百年前有幸饮了一滴龙血,又被这洞府主人驯化喂养,如今居然长出了一对龙角。
她嘴角勾起一丝笑道:“这蛇儿抓来煲汤不错。”
“……”余潇看了她一眼。
尹梦荷道:“它的骨肉混进了龙血,杀了将妖丹取了,皮肉吃下,倒是大补之物。”
余潇自然也看出来了,不过尹梦荷若是想要,余潇当然不会跟她争。
尹梦荷修为深厚非常,双目望向这妖蛇时,已见到了它体内的妖丹,也是因为龙血之故,妖丹的表面流溢着金光,很是美丽。
尹梦荷动了兴致道:“妖丹就拿来喂给本宫的菱角,它素来挑食,这个它想必爱吃。”菱角是她养的一只灵宠,一只金冠灵蛇,常常贴身跟着她,只不过她现在是林想想的身份,那灵蛇也只好关在她的宝囊里。
尹梦荷说着便从岩壁上跳下,纱裙翻飞,身姿曼妙。
白蛇立刻张了血盆大口要吞下她。
余潇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把目光投向别处,既然前辈要亲自斩蛇,他便没必要插手了。
除了余潇、方淮、林想想之外,其余的弟子都没能走出迷宫。
这批试炼的弟子近五十人,方淮走出洞府时,洞外已经有近四十名弟子。除开余潇和林想想,还有几人还在迷宫中苦熬。
事实上他们恐怕都不会走出迷宫了。因为迷宫早被尹梦荷动了一点手脚,除了方淮是被余潇特意放出魇兽带出去之外,其余人哪怕原本有走出迷宫的可能,此时都已不可能了。
本来尹梦荷连方淮都不想带出来,毕竟让方淮在迷宫中呆着,虽然幻境中不能使用信标,但方淮只要受点伤,或者等他们拿到“神女泪”离开洞府,试炼就算结束,昆仑守在洞外的两名真人就可以在外使用信标将其余人带出。
有方淮在,她和余潇反而束手束脚。
可惜余潇透过水幕看到墙脚的骷髅,立刻决定放魇兽去为方淮引路。
骷髅是危险的征兆,意味着困在迷宫里的人心志已经开始动摇,接下来幻阵就会利用这人的弱点攻击他。
她觉得有一点倒很有趣,那就是余潇似乎不能容忍方淮受到任何伤害。
这种态度,就好像她对她的那些珍藏,虽然几百年都锁在柜囊里不见天日,但决不允许出现一点瑕疵或是他人的染指。
到了洞府外和众人会合的方淮,跟弟子们谈论在幻阵中的经历,也发现每个人在迷宫里的遭遇都不一样。
有人遇见了拦路的野兽,有人遇见了貌美的女人,有人怕水,迷宫居然开始涨水,在幻境里大家都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那个怕水的弟子便在淹没头顶的水中呛水昏迷过去了。
其他弟子也都受了轻重不一的伤,方淮却毫发无损,实在不能不令他思索自己真的这么幸运吗?说起来,还要多亏了余潇。
其外,还有一些试炼中他觉得古怪的地方……
方淮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敲了敲额头,一边还在为洞府里的人担忧,一边则慢慢地梳理存留在他脑中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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