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完颜承晖这么一提醒,完颜绪才真真切切的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风光无限,或许正如世人所言,天家无亲情,父王当太子时,自己作为一把进可攻退可守的利刃,还有存在价值,而现在,父王已经金国国主,大权在握的同时,高处不胜寒,难免多疑,而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储君,未尝不是一个威胁。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完颜绪更是怀念起曾经跟完颜绰亲密无间的岁月,两小无嫌猜,情同手足,哪里像现在这样,彼此猜忌,连见面喝一杯酒都顾虑重重。
“天色不早了,回吧。”
马车内的完颜绪收拾好情绪,端端正正地坐好,再抬头时,面若寒霜,眼里一片平静,无波无澜,丝毫看不出彷徨动摇的情绪。自己已是一国之太子,离那个高位,仅一步之遥,接下来的日子里,即便孤身一人,也得勇往直前。此役,不成功,便成仁。
残阳如血,就此分道扬镳。
官道上,感觉到怀里的绰儿情绪低迷,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姜邺忍不住担心,开口劝道:“既然绰儿心有不舍,为何不选择相见,有什么话,直接说开了就好,免得一直记挂在心上。”
以姜邺的武学修为,当然能感知到完颜承晖带来的人个个都是高手,但其中,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个一直坐在马车当中没露面的人,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手如何,但是凭直觉也能猜出对方恐怕身份不凡。
完颜绰摇头,没那么简单。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的金国国主在当太子时,一直受到元妃一党的打压和排挤,如果不是皇长孙得了先帝青眼,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太子的处境恐怕更加艰难,现在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元妃娘娘和荣王以后日子不会好过,完颜绪身为太子,国之储君,一言一行,都得接受百官的监督,这时候贸贸然跑来跟自己见面,若是被那位知晓了,难免会怀疑完颜绪有二心。如今,他们都不再是小孩子了,身份不同,情势不同,行事自然不能像幼时那般无所顾忌。
知道姜邺身为江湖儿女,放荡不羁,不会在意这些朝野纷争,更是不会明白这些权利斗争背后的阴谋算计,完颜绰也不嫌麻烦,一点点把个中的利害关系掰碎了细细讲给他听,而后,姜邺更是一脸心疼地抱着完颜绰不肯撒手。
“绰儿……”
“怎么了?”
姜邺摇了摇头,不肯说话。他心疼,心疼他们家绰儿小小年纪就要面对这么多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再是七巧玲珑心的妙人儿,整日里应付这些阴谋诡计,也是会厌烦吧,姜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庆幸过,好在,他已经带着绰儿离开了那里,从今往后,浪迹天涯,快意恩仇,再也不用理会那些糟心事儿了。
“绰儿,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江南美景,我还未曾好好欣赏过,不若我们就趁此机会瞧瞧看去?”
知道姜邺是想借着游历名山大川来开解自己,免得自己郁结于胸,气坏了身子,完颜绰心里感动,也就索性应了对方的一番好意,笑道:“江南有好风景不假,不过,这江南更是出美人儿,听说,浓妆淡抹总相宜,别有一番风情,你莫不是想正好借此机会,暗度陈仓,赏美景是假,看美人才是真。”
还有闲心跟自己开逗趣,可见心情不错,姜邺也就放心了,爽朗一笑,更用力地将怀中人抱紧,低头凑到完颜绰耳边,小声表白心迹,道:“绰儿莫要再打趣我了,我的美人儿,不是正乖乖呆在我怀里吗?”
听了这话,完颜绰瞬间红了脸,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果然,跟姜邺这个臭流氓比不要脸,自己果然是难以取胜。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江南啊,且去看看吧。
第78章 江南烟雨
姜邺和完颜绰无事一身轻, 也不急着赶路, 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一个多月才慢悠悠地晃荡到了江南烟雨之地。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 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 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这样的江南美景,若不是亲眼所见,绝对没办法体会这种震撼人心的美, 完颜绰感觉自己这一趟来得值,错过这样的美景,他一定会抱憾终身的。
“垆边人似月, 皓腕凝霜雪。”
一心沉醉在江南美景中的完颜绰,恍惚间没听清楚姜邺在嘀嘀咕咕什么,忍不住回头,疑惑问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姜邺笑得更开心了, 上前把人搂入怀中, 沉声道:“我在念绰儿前几日教我读的那首词,垆边人似月, 皓腕凝霜雪……初时,还觉得写这些诗词的酸腐文人太过夸张,现在亲眼得见,才知道有美人如斯,当如是也。”
说完, 还厚颜无耻地抓了完颜绰细白的手腕,拉到嘴边细细密密地烙下了一连串的亲吻,眼中一片深情,几乎要满溢而出。
完颜绰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姜邺大庭广众之下拉了他的手腕亲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调戏了,瞬间红了脸,直接把另一只爪子糊到了姜邺脸上,毫无底气地威胁道:“不准胡说八道!”
姜邺笑得更开心了,继续嘴花花地逗完颜绰,道:“绰儿,你可别冤枉我,我哪儿是在胡说八道,我明明是在有感而发。”
“闭嘴!”完颜绰感觉脸上都快烧起来了,越是跟姜邺相处,他越是了解这人不正经的一面,犯起混来,自己根本招架不住,赶忙转移话题道:“姜邺,我,我饿了……我们去寻些吃食吧?”
姜邺当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让心上人受委屈,当即应了下来,带着人进了一间装饰气派高档的酒楼里。
完颜绰不喜热闹,姜邺特意挑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掏出一锭成色十足的银子,扔给店小二,朗声吩咐道:“小二,你们这有什么招牌菜?只管捡几样拿手的上来。”
收了姜邺打赏的银钱,店小二的态度更是殷勤:“客官放心,包准二位满意。”
姜邺点菜的同时,完颜绰也没闲着,好奇地打量酒楼里的其他客人来,见都是些布衣书生,三三两两地围聚一桌,正在慷慨激昂地高谈阔论,偶有争执时,还会据理力争,耿着脖子辩个面红耳赤。
完颜绰从来没有见过此等场景,新奇之下,倒也不嫌吵闹,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在座的书生们不论年纪大小,个个都是饱读诗书,自命清高的风流才子,就算未必真的行了万里路,但至少都已经读了万卷书,谈起天下大事来,更是头头是道,口若悬河,好多观点,剑走偏锋,新奇非常,不论对错与否,都听得完颜绰啧啧称其,很是感叹。
像这种不管身份,只论观点的座谈,完颜绰还是第一次得见,就算不能直接参与,光是静静旁听,也觉得很有意思。
其中一个年岁不大的白面书生,长得干干瘦瘦的,全身看不出二两肉,但是一双丹凤眼却炯炯有神,透着一股与稚嫩面庞完全不相符的凌厉来,此时正涨红了脸,面红耳赤地高声朗诵着一首词,语调激昂:“不见南师久,谩说北群空。当场只手,毕竟还我万夫雄。自笑堂堂汉使,得似洋洋河水,依旧只流东。且复穹庐拜,曾向藁街逢。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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