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佐,你还是少说两句,我托你找的书呢?”
良佐是完颜承晖的字,别看完颜承晖是个金国人,但他从小熟读汉家典籍,文采出众,还在家中还挂着两张画像,一张是北宋名相司光马,还有一个是大文豪苏东坡,这种附庸风雅的举动,完颜绰很不以为然。完颜承晖这人,简单来说就是一装逼犯,三句话不离圣人教诲,祖宗之训,仿佛不端着那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就浑身难受,他时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就是:“吾平生自当以司马先生为师,苏公为友。”
活脱脱就是一患了晚期中二病的少年!
完颜绪开口了,纵然完颜承晖再看不过完颜绰,也不会再多说什么,没好气地拿了书过来,递给他道:“你就惯着他吧,早晚会惯出毛病来!也不想想,小小年纪看这些,只会养得心性更加歹毒!”
完颜绰充耳不闻,就当没听到,瞟了一眼完颜绪手里的那本书,正是前段时间他央着给找的《罗织经》,著作人是唐朝女皇武则天时鼎鼎有名的酷吏来俊臣,说起来俊臣,最著名的怕就是那个请君入温的典故了,而这本《罗织经》,正是集来俊臣毕生心血所做,主要是讲如何罗织罪名,陷害杀人的,完颜绰本来是抱着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心态看这本集古今邪恶智慧之大成的诡计全书,没想到会被完颜承晖这么反对。
“罢了,满都还小,有好奇心也是好事,总归多学点东西没什么坏处。”完颜绪对这个弟弟一向宠爱,不过是看本闲书,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完颜承晖气呼呼地走了,跟这两兄弟简直没办法讲道理。
“满都,你今儿心事重重啊!”要是往常,完颜绰跟完颜承晖刚一见面就会开始斗嘴,两人吵起来可是谁都不服谁的,哪儿像今天这样,少有见自己这个自小疼爱的弟弟这般慎重其事,完颜绪也不由得收了玩闹之心,认真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第5章 闲言碎语
看着一向对自己关爱有加的哥哥,完颜绰不忍心再欺瞒他,想了想,索性豁出去了,定定地看着完颜绪,一字一顿地说道:“忽鲁,在我刚出生的时候,中都城里曾经有个谣言,说我并非荣王亲生,你可知道?”
完颜绪的脸色瞬间变了,黑得跟锅底一般,语气阴测测的,透着一股寒气:“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话可是能胡乱说得?”
“你到底知与不知?”完颜绰不依不饶,他跟完颜绪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对对方很熟悉。观完颜绪刚才的反应,似乎不像是并不知情,其实也很正常,完颜洪熙天潢贵胄,娶一个汉人女子为正妃,本就不合礼制,元妃虽然娇宠儿子,但完颜氏一族又不是真的吃素的,怎么可能容许混淆宗室血脉的事情发生,可见楼心月嫁入王府时是有人调查过她的身世背景的,那么自己的身份呢?完颜氏一族真的将他纳为自己人的范畴了吗?
完颜绪心下大惊,尔后又不禁深感懊恼,满都年纪尚小,不可能知悉这些上一辈之间的恩恩怨怨,究竟是哪个多嘴多舌地跑到他面前胡乱说话的?看来,应该找机会跟六王叔通个气儿,满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不能再拿他当小孩子一般糊弄,身边服侍的那些丫鬟仆从也应该彻底查问一番,不要什么人都往满都身边带,教坏了小孩子怎么办?念及此,完颜绪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训斥道:“满都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你是我大金国荣王世子,血浓于水,怎可能做得了假?这话莫要再说了,当心让六王叔听到伤心!”
“完颜绪,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不成?”年且五六岁的完颜绰一本正经。
完颜绰从来没这么冷漠地对完颜绪直呼其名,完颜绪对这个自己近乎一手带大的弟弟很了解,如果不是真的确定了什么,不会这么大大咧咧地跑来质问自己,当即收了搪塞之心,板正脸色,道:“满都,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不否认吗?”完颜绰顿悟,既然完颜绪都知道,是不是代表了自己的身世在上位者中间并不是秘密,难为自己还苦恼了这么久,真是庸人自扰。
“否认什么?”完颜绪笑道:“满都,你是我大金国的荣王世子,无论如何,这一点都做不了假!”
“母亲七个月早产诞下我,光是荣王府内,闲言碎语就不会少!”说着说着,完颜绰忽然就怒了,这种被所有人联合起来欺骗的感觉简直是糟糕透了,自己是不是金国小王爷都不重要,关键是这些乱嚼舌根子的好事者到底是什么意思?别有用心,想要趁乱浑水摸鱼?亦或者单纯地想要挑拨他跟完颜洪熙之间的父子亲情?
“满都,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混淆宗室血脉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六王妃也好,你也罢,都是入了我们完颜氏一族的族谱的,哪能做得了假?倒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中原武林人士,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满都你若是信了,才是真正让亲者痛,仇者快!”
“正所谓,三人成虎,闲言碎语传得人多了,难免动摇人心!”完颜绰放心不下的也在此,他日后可是要带兵打仗的,如果让人以此为借口,落人口实,可就麻烦了。
完颜绪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满都,这事儿不用你多操心,我会替你处理干净的!”
“谢,谢谢……”完颜绰扭扭捏捏,想要诚心道谢,被完颜绪一挥手制止了。
“你我兄弟手足,血浓于水,不用说这么见外的话。”女真人入关到现在,完颜氏一族子孙凋零,有出息的更是没剩下多少,完颜绪仗义帮忙,不仅仅是看在跟完颜绰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他更想好好拉拢这个弟弟,日后为他效力。
“满都,不要听信闲言碎语,更不要随便质疑别人对你的好。”完颜绪很认真地解释,想要开解完颜绰的心结:“外人传什么话,让他们传就是,但且谨记,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你既然身正,就更不应该担忧脚下的影子是否歪斜,是非曲直,世间自有公论。”
完颜绰默。
这又是什么意思?敢情自己纠结了半天,全都是在庸人自扰?
完颜绪叹了口气,很是感慨:“这好端端的,怎得忽然说起这些来了?真是……”
“忽鲁,娘亲昨晚找我谈话了,她想让我习武,我不愿意,娘亲很难过,她希望我谨记自己身上还留着一半宋人血脉,不要因为贪图一时之富贵,做出祸害宋国的事来!”
“大宋子民不应该为金国效力?这事儿是六王妃想茬了!”完颜绪轻笑出声,揉了把完颜绰的头发,道:“宋国人在我大金国为官的还少了吗?自从世宗皇帝大兴科举以来,金人宋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不拘一格降人才,有能者为之,宋人总是这样妄自尊大,认为我们大金国处处不如他们宋国,殊不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大金国建国百余年,礼乐制度,典章文物,彬彬不异于中华,就拿皇爷爷来说吧,诗词歌赋,书法绘画,比之宋国皇帝亦是毫不逊色,宋人这种自认高人一等的自以为是,早就应该抛诸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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