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尽量地把头埋在臂弯里,身子缩成一团,希望他不会发现自己。
脚步声错开了,像是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去了。
锦宜无端地松了口气,又知道他可能是去自己的院子找她了,现在回去只怕碰个正着。
于是,仍保持着鹌鹑的姿态缩坐着,又过了会儿,察觉刮过身边的风小了,桓玹在屋里不见自己,应该也走了……可以这时侯回去。
才抬起头,就看见身边竟站着一个人。
锦宜整个人像是被瞬间冰封,借着廊下微弱的灯笼光,她瞧见那缎袍底下玄色的云纹宫靴……她也知道这是谁。
锦宜不敢抬头,她的第一选择是避退,既然现在已经无法避退,自然地站起来向这位大人行礼,可她在这里缩了这半晌,腿都僵了,竟动弹不得。
锦宜只得讪讪地说道:“见过辅国大人,我、我的腿麻了,请恕我没法行礼了……”
桓玹缓缓地俯身,盯着她看了片刻,便探臂,似乎要将她抱起来。
锦宜忙要推开他:“大人!”
桓玹捉住她的手,她的手腕也像是冰一样冷:“你叫我什么?”
锦宜道:“辅国……大人。”
桓玹道:“素舸在里头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不……”锦宜呼了口气,想了想,只能承认:“不小心就听见了,请您恕罪。”
身子突然腾空,是桓玹到底将她抱了起来。
锦宜一惊之下,明白推让无用,索性闭口不言。
桓玹抱着她往回,一路送到了里间儿的卧房。
借着灯光,发现锦宜脸色已经冻得发青。
奶娘忙去准备姜汤热水,桓玹看着锦宜嘴唇发抖,便拉起棉被,将她裹在里头,又紧紧地抱在怀里。
锦宜觉着自己给裹成了一个蚕蛹,又或许是个粽子。
她看了一眼桓玹,心里模模糊糊地想:“这时侯还要演,是不是也太敬业了。”
于是锦宜道:“辅、辅国大人,请、请放开我吧。”
外头受的寒气,被暖意包裹,冷热交激,身体里的寒意打骨子里渗透出来,牙关打颤。
桓玹对上她的目光:“你相信了素舸的话?”
锦宜无奈地一笑。桓玹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别相信她。”
锦宜道:“我只是……只是觉着夫人的话……合情合理的。”
桓玹喉头一动:“怎么个合情合理?”
锦宜眨了眨眼:“我原本就没有那么好,您……本就该讨厌我才对。”
“闭嘴!”桓玹有些恼怒。
锦宜果然乖乖地闭嘴,本来还想把眼睛也闭上,但是这会儿在辅国大人面前装死,似乎太无礼了,于是她垂眸看向别处。
“我的确曾讨厌过你,”浓眉皱起,桓玹道:“但那是以前,以前……我没见过你,不了解你,更因为当时我恼恨素舸一心要下嫁,所以故意……故意的在她面前那样说。”
锦宜的心一动,仍是闭嘴不语。
桓玹道:“既然你都听见了,我无妨……再告诉你多一点。”
奶娘先送了热茶进来,猛然见桓玹把裹着被子的锦宜抱在怀里,她浑身只露出了一个头,又惊又有些好笑,只好低着头把茶递上。
桓玹接了过来,吹了吹,送到锦宜嘴边,锦宜却只斜睨着他,不肯张口。
桓玹嗤了声:“张嘴,喝茶。”
锦宜这才啜了口,垂了眼皮,慢慢地喝水,热热地茶水滑入腹中,整个人才似有了几分暖暖的生机。
桓玹让她喝了半杯茶,又说道:“世人都知道我宠爱素舸,你大概也知道,对么?”
好一句废话,锦宜“嗯”了声。
“但你可知道我为何宠爱她?”
锦宜想了想,觉着这个不需要理由,桓素舸是桓府出类拔萃的小姐,自家人,看着又是那样完美无瑕,不宠她宠谁?这个还要问吗?
“因为,”桓玹的眼神黯淡了许多,“因为,我要补偿她。”
补偿?锦宜疑惑。
桓玹把她抱紧了些:“当年我随着兄长靖边,有一天遭到敌人偷袭,兄长他……以命换命的,把一线生机留给了我,那年,素舸才出生。”
锦宜微微震动。桓玹的大哥桓琳死在边疆,她是有耳闻的,但……是为桓玹而死?
桓玹道:“我曾对着兄长发过毒誓,要帮他照看素舸,不会让长房孤苦伶仃没有依靠。只是我……好像做的很失败。”
目光里透出了些无法形容的伤悒,桓玹道:“我曾经怀疑过,素舸的举止反常,是因为她父亲的死而迁怒我,所以当初才故意违拗不嫁太子……”
没想到……竟听了这样的恩怨内情。
半晌,锦宜忍不住道:“当初,您真的让皇上改变了旨意?”
桓玹点了点头。
锦宜小声道:“那现在,你也可以让皇上解除我们的婚约。”
他淡淡道:“你妄想。”
锦宜瞪向他,桓玹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相信素舸的话,以为我在跟你演戏。”
锦宜转开目光,假意不看他。
桓玹道:“你更加不明白,我既然早已经喜欢你,为什么那次在她提出要把你许我的时候,会显得很憎恶似的表示反对?”
锦宜咽了口唾沫,按捺住想问的冲动。
桓玹也没有立刻回答她,锦宜暗暗焦急。
被他的言语转开了注意力,身上的冷在此刻已经散离开的差不多了,又被棉被裹着被他抱紧,竟然又有些燥热。
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桓玹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他长叹一声:“当年,素舸懂事之后,常常因为自己没有父亲暗中落泪,我看的心疼,她八岁生日那年,我送了她一个礼物——我,许了她一个承诺。”
锦宜双眸微睁。桓玹道:“我告诉她,在此后的日子里,只要她开口要求,不管是什么事,我都得答应,这样的机会,有三次。”
锦宜听见自己的心怦怦然地又跳乱了,她生怕自己听漏了一句话,忙屏住呼吸。
桓玹道:“后来,她果然求了我,第一次,她当年就用了……是要我给桓泯一个爵位。”
桓泯是桓素舸的二哥,论资质其实一般,当时桓玹觉着奇怪,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答应了,果然不多久,皇帝就颁旨,封了桓泯安乐伯,这件事突如其来,府里尽数震动。
而对外头的人来说,也无非是皇帝对于桓辅国的宠信已经到达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连其侄子都要封个爵,为此,有些素日跟桓玹有些不太对的朝臣,私下里还议论说:照这样下去,桓府的狗应该也可以裂土封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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