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院中,桓素舸已经醒来,却不愿睁开双眼,容大夫上前请脉,雪松便立在身后。
半晌,容大夫挑了挑眉,他看了会儿榻上的桓素舸,回头又看了眼雪松,便面露笑容,起身向着两位作揖,道:“恭喜恭喜。”
雪松诧异:“大夫何出此言?”
桓素舸也疑惑地淡淡瞥了他一眼。
容大夫笑道:“自然是要恭喜的,夫人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如今胎息极好,不过以后还要注意补养呀!”
雪松的脸色顿时白一阵红一阵,半是疑惑半是惶然地问:“您、您说的……”
这消息突如其来,而且来的时机如此微妙,若是在以前,雪松自会乐不可支,但是这会儿,那狂喜之情俨然给折了一半。
桓素舸则直直地看着容先生,就仿佛面前的不是妙手回春的大夫,而是抱持利刃的刽子手。
半晌,她挺身坐起,语气坚决地说道:“不,不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
容先生笑容可掬道:“这怎会看错呢?夫人是不是有几个月的月信没来了?”
桓素舸脸上的血色渐渐地褪去,她张了张口,手在肚子上摸了摸,竟说不出话来。
雪松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昨夜惊闻的真相,颓丧的心情极快地收拾起来,只忙上前扶着桓素舸:“夫人,你怎么这样大意?怎么这么久了都没有发觉?”
现在是十月中,容先生说是五个月之前,那就是端午左右,雪松记得很清楚,端午前夕,在自己的生日之后,他的确是曾跟素舸欢好过几场,大约就是从那时候有了身孕的。
但桓素舸向来是个最缜密细致的人,又怎么会在这种大事之上如此糊涂?雪松想不明白,但是一想到她肚子里有了自己的孩子,且已经五个多月了,喜悦之情渐渐苏醒过来,竟把之前的阴霾都一扫而空了。
可这只是雪松的感觉而已。
对桓素舸来说,这简直如同一盆冰水从头上浇落,她如在梦中,无法相信。
桓素舸当然不会如此的糊涂大意,她只是有心病而已。
这几个月的月信没有来,桓素舸清楚的很,只是她以为,是另一个原因。
所以不曾对任何人声张,更加不肯请大夫来瞧,因为怕被大夫看出了蹊跷。
这次林嬷嬷要请容先生,因为她心里烦乱,所以才不曾阻止,谁知竟诊出这惊天消息。
当初端午前夕,锦宜因为总是被噩梦困扰,桓素舸便叫了个大夫来给她看,顺便因为自己身上总是疲乏,就也让那大夫看了看。
不料那大夫起身,便也似今日容先生一般的要“恭喜”。
桓素舸忙叫嬷嬷们止住,并警告那大夫封了口,不许对任何人张扬。
不错,当时郦老太太的怀疑,以及沈奶娘跟锦宜所说,都并非虚无缥缈,而是真的。
那会儿,桓素舸有了身孕。
但是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所以在送走那大夫之后,桓素舸便命贴身的嬷嬷准备了堕胎的药,煎熬了之后服下……那段日子她闭门不出,就是为了调养。
当时,那药也的确是起了效果,但同时也会时不时地让她身上难受,据说是药效的作用。后来的两个月,她的月信没来,且总感觉肚子里仍像是有什么,但嬷嬷说,这都是正常的。
她并不肯再请大夫,只因怕大夫又断出自己小产过。
又因为令她心烦的琐事太多,一味沉湎思虑之中,并没十分在意身子,不知不觉竟蹉跎到现在。
桓素舸正在惊愕,肚子里却像是有什么踢了自己一脚。
她吃了一惊,低头盯向那处,终于,她清醒地意识到这是真的,但眼前却阵阵发黑,一阵晕眩突如其来。
终于,在雪松连声呼唤之中,桓素舸晕了过去。
第81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雪松见桓素舸晕了,忙请容先生再看,先生略一诊脉,道:“不妨事,夫人应该是太过惊喜了导致一时的晕厥。”
用银针刺了几处穴道,桓素舸便幽幽醒来。
容先生道:“夫人留意小心,且不要太过大惊大喜,会对身子不好的。”说着,又吩咐药童去拿药,以及叮嘱嬷嬷跟雪松平日里的注意事项等等,便告辞而去。
桓素舸一言不发,隐隐觉着肚子里的孩子在跃动一样,这数月来她偶尔也有这种类似之感,却以为是自己因为小产之后每每生出的幻觉,起初还跟嬷嬷们说了几次,后来就连提也不提,只狠心地不让自己多想。
却又怎么想到……竟是真的呢。
之前才嫁过来的时候,每次跟雪松行房,都会喝些避子汤,直到那天雪松喝醉了,一时尽兴而忘情,便没有喝,倒也没什么事儿。
此后又有几次未免也懈怠了,直到那天大夫诊了出来。
但她明明已经喝了那汤药,堕了下来的!
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了,已经这几个月了,就算自己不知道,身边这几个老嬷嬷竟然也一无所知……一念至此,桓素舸看向外间的林张两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桓素舸心里隐隐有个想法,却居然不敢细想。
***
夫人有身孕的事儿,很快传遍了郦府,而容先生这回去桓府,那边的老太太们自然也都即刻会知晓。
锦宜听说之后,出了会儿神,没有说话。
沈奶娘道:“我就说嘛,一定是前几个月那会儿了,只不知道怎么夫人竟瞒着不说,就算是前三个月要定一定,那也不用瞒的这样久。”
锦宜听到这里,笑说:“奶妈先前也说过,她有她自己的打算。这次兴许是凑巧了,要不是容先生过来,爹又在场,谁知道是不是又像是上回悄无声息的了呢。”
奶娘愣了愣:“这到底图什么呢?”
锦宜嘟了嘟嘴:“谁知道她图什么呢。”
沈奶娘见她低头浅笑,心里略有些疑惑,这若是在之前,锦宜只怕会先高兴起来,毕竟家里又要添个小弟或者妹妹了,但这会儿她虽脸上含笑,却并不像是真心喜欢的样子。
奶娘忽然看见她手上戴着的那个新镯子,便道:“这个是昨儿三爷给的?”
锦宜抬手看了眼:“是呀。”
奶娘笑道:“三爷也真是有心了。是了,昨儿他来了一趟,也委实忙乱,竟没空闲给他量一量,好做那件衣裳呢?”
锦宜本正在捡针线簸箩里的碎布头,听了这句手势停了停。
奶娘见她低头不语,便道:“总要赶在年前做好了才是,到了年后,就要筹备婚事,只怕没那个空闲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锦宜说道:“三爷家里的衣裳都穿不完,想必不缺我这一件儿,就算做好了,人家也未必看得上,还是不用做了。眼见天要冷了,我给子远子邈做两件棉衣裳才是正经。”
沈奶娘万没想到会听见这句,呆了呆。
她疑心锦宜是害羞所以才故意这样说,便笑道:“都起了意了,练手的那件都做了一半了呢,怎么中途又说这话?两位少爷的衣裳才是缺不了,再者说,那缎子那样贵价,不给三爷做衣裳穿,又有什么人配穿?放在那里倘若又有个虫儿之类的啃咬,那岂不是要心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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