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宜这才明白八纪那句“不信你自个儿问”是什么意思,原来这立在廊下的,正是太子殿下李长乐,可是看他站在这里的淡定姿态,也不知道看他们两个闹腾了多久。
锦宜瞠目结舌之余,耳畔听到八纪坏唧唧的笑声,渐渐远去。
“殿下……参、参见……殿下。”
锦宜在心里极快地回想自己方才跟八纪是不是说了很多没规矩的胡话……一边急忙低头,想要行礼。
可方才浸过冰水的手仿佛都僵硬了,连脸皮上仿佛也都起了一层薄冰,却又因为内心的羞窘,被迅速上升的体温烤的的渐渐融化,简直是介于冰与火之间的体验。
相比较锦宜的羞窘无地,太子殿下李长乐却自在多了,他笑吟吟看着锦宜:“你就是郦家大小姐吗?”
锦宜想去挠挠痒痒的脸颊,却又忍住:“不、不敢,正是小女。”
李长乐走近几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子,跟他寻常见惯的女子相比较,眼前的这位,显然是个异数。
不管是她方才跟八纪的“说笑”,还是用池子里冰水洗脸的举止,以及先前风闻过的那些有关她的……
李长乐心里琢磨,眼光却落在锦宜身上挪不开。
锦宜天生肤白,虽还未完全长开,神情里有一股天然娇憨跟小荷初露的清丽。
这会儿因冷热相激,弄得雪肤反而透出薄薄地桃花红,竟显出几分令人心折的娇丽惊艳,又因为低着头,清新娇丽里更多些许楚楚可人的羞怯,让自诩品格甚高的太子殿下都觉着眼前一亮。
李长乐不禁说道:“你……看起来可跟传闻中的大不一样呀。”
“传……传闻?”锦宜诧异而懵懂,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太子殿下。
李长乐负手,哈哈一笑:“抱歉抱歉,一时失言了。”
锦宜正疑惑地望着太子殿下,李长乐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转身就跑。
像是被人拽着线拉扯着的风筝,锦宜身不由己地随着牵线的太子,飞快地跑过月门。
李长乐止步,将身子贴在月门边上,同时对锦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锦宜正着急地把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打量太子殿下的神情,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第23章 窥巾帕查问私情
原来是先前跟随锦宜的那小丫头, 拿了一块儿厚巾子回来,见院子之中无人,摸了摸头:“姑娘又跑到哪里去了?”张望了会儿不见踪影,只得先走了。
锦宜啼笑皆非,李长乐则笑道:“哎呀是她, 倒是让我虚惊一场。”
锦宜问道:“那殿下是在躲什么人?”
李长乐道:“自然是酒桌上那些人,实在是没意思的很, 我才跑出来的。”
忽然他又醒悟:“抱歉抱歉, 我忘了这是你们家里在办酒席, 我并不是说酒席不好, 而是说喝酒的人没趣。”
他满脸真诚笑容, 丝毫没有身为皇族的威严高傲,反而像是个认识已久的朋友。
锦宜大开眼界:如果不是先入为主地知道他的身份,一定会认为是哪家随和的少年公子。
锦宜呆看了李长乐一会儿, 也蓦地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在这里,她正要行礼告辞, 李长乐道:“啊……你会不会向太师告状呀?”
锦宜被这个太师的名号弄得糊涂, 李长乐善解人意地补充解释:“就是桓辅国。”
锦宜捶了捶自己的榆木脑袋, 这才想起桓玹还有这一重光环呢。
迎着李长乐等待答案的双眼, 这么简单的问题锦宜却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努力思索该如何答复,一时就把要走的意图给淡忘了。
锦宜道:“我怎么会去向辅国告状,告什么状?”
李长乐摇头笑道:“我刚才只顾嘴快地抱怨喝酒的那些人没意思, 忘了太师也在其中, 实在不该呀。”
锦宜本想告诉李长乐, 自己跟桓玹并没有熟稔到可以去向他打小报告的地步,但大家毕竟是“亲戚”,多余解释似乎更显得欲盖弥彰,因此锦宜便说道:“殿下放心,这没什么,我也不至于多嘴到那种地步。”
说了这句,锦宜突然想起方才李长乐说的那句“你跟传闻里不一样”,她顿时有些头皮发麻:太子特意问她是不是向桓玹告状,难道在有关她的传闻之中,也会有诸如此类的不实之论?
偏偏李长乐笑道:“我一看妹妹,就知道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竟是个很可爱可亲的女孩子,方才是开玩笑的,你可不要在意哟。”
锦宜本是要走,听太子如此说,实在按捺不住心底那蔓延生长的疑惑:“殿下,到底外头的人说我什么?”
李长乐一愣,继而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嘴。锦宜道:“殿下,你能告诉我么?”
太子听她请求似的,才终于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想哪个人身后都会有人说些闲话的。比如……比如当初桓小姐下嫁的时候,我就听好些人议论,怕桓小姐嫁过来受委屈呢。”
“委屈?”
“是呀,”李长乐禁不住又笑了出声,才咳嗽道:“原先听他们说郦家有个姑娘,是极为……那些话不大好听,我也说不出口,还是不说了。”
锦宜哪里肯放过:“到底说什么?殿下,不要吞吞吐吐的。给我一个痛快。”
李长乐人如其名,听到锦宜说给个痛快,立刻又乐不可支:“那好吧,是你让我说,可不是我说的。”
锦宜才一点头,李长乐道:“他们说……‘郦家那个丫头,是有名的贪财吝啬,小小年纪最会算计’。”
除了最初“他们说”三个字,后面一句,太子殿下竟神奇地变作女人的声音,惟妙惟肖地演绎出一种有些尖刻高亢的口吻。
锦宜满眼惊艳,但李长乐的表演才开始,他又转头,变成跟自己方才效仿那人的谈话对象:“可不是嘛,我还听说,她人可凶悍了,在家里把两个弟弟打的嗷嗷哭,又把郦大人约束的甚是厉害……对了,他们家里还有一个老太太,整天给她刻薄的都要活不出来了。”
这一次,却是语调缓慢带些哀愁的女子,李长乐把这女人说话时候蹙眉叹息假惺惺的神态都表现的栩栩如生。
锦宜顾不上欣赏李长乐精湛的演技,因为太子殿下的话显然更有质感。
说自己贪财吝啬……似乎也没什么,以前因为苦恼于雪松那么单薄的俸禄养活一家人,锦宜恨不得跳进钱眼里,所以这个帽子她可以坦坦荡荡地戴起来。
但是……欺负弟弟,约束父亲,刻薄祖母?
大概是发现了锦宜变了脸色,李长乐同情心起,不得不结束了自己短暂的演艺生涯:“其他的还有更难听的……算了,不说了。”
锦宜听见自己因为生气,牙齿在打战的声响:“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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