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觉着是没什么不同,横竖都欠着人家的债。”锦宜哼了声,一扬头走了。
子远看着她骄傲地走开,噗嗤一笑,却忽地又觉出些不对。
他琢磨着想:“姐姐向来至为宝贝母亲留下的东西,交出去的时候还哭了呢,辅国大人帮着赎回来,她该很感动很高兴才是,怎么是这幅表情?”
***
下午,锦宜正又抱着那匹昂贵的布长吁短叹,就听见外头小孩子唧唧喳喳的声音。
抬头看时,是子邈同另一个小家伙走进门来,这来者不是别个,正是八纪。
锦宜一看见小八爷,就像是看见了小对头,忙把布匹收起来,正襟危坐道:“子邈,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子邈道:“我们先生给我们放假了。”
锦宜皱眉:“你们的先生,是跟子远他们的先生约好了一起旷课的?”
子邈嘿嘿笑说:“是啊,我们先生据说跟哥哥他们的先生是旧交,今儿一起去庆贺什么……”
锦宜没想到歪打正着。旁边八纪却走过来,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口里叫道:“郦姑姑好。”
“你叫我什么?”锦宜唤了声,头皮发麻。
“郦姑姑”是个什么鬼东西?锦宜被这个新鲜出炉的奇特称呼震撼,疑心八纪喊错了称呼。
小孩儿却神奇地变出一个油纸包,双手毕恭毕敬地呈上:“我听子邈说姑姑最喜欢吃三鲜记的栗子酥,所以特意买了来孝敬姑姑。”
小八爷今日不当混世魔王了,反而有点类似狗腿的风范。
但锦宜顾不上惊诧,小家伙坚持不懈地叫自己“姑姑”,也治好了锦宜的疑心幻听病。
子邈喜洋洋地看了八纪一眼,却仿佛没听出他称呼上的错误,正忙着向锦宜解释:“八纪好久没来咱们家了,今儿就叫他过来走走。”
八纪道:“我也是想念姑姑啦。”
锦宜看着他眉开眼笑的模样,感觉就好像一只小狐狸在向你示好地抖动尾巴,但谁知道他下一刻是不是会跳上来狠狠地给自己一口。
“姑姑不喜欢吗?”见锦宜不接,八纪眨巴着眼睛问。
“我、我很喜欢……”锦宜瞪着八纪,终于问道:“你为什么叫我姑姑?”
八纪道:“以后姑姑就是我的婶婶了,我当然要提前把辈分摆正。”
锦宜就猜到大概是因为这个,她忽然想起桓素舸的话,于是仔细打量八纪的脸。
从第一次看见八纪的时候,就觉着这个孩子生得非常之好,假如锦宜曾设想过以后自己会生个孩子的话,如果能长的像是八纪这样粉妆玉琢又透着机灵气那就最好了……只是在知道他的小混世魔王本质后,这种看法才略有改观。
但时到如今,认识无法否认八纪长的很好,把原本还不错的子邈都比的略显笨拙。
但以前没往别处想,现在得了新的线索,锦宜细看八纪,也许是疑心作祟,越看越觉着……这孩子脸上仿佛有几分桓玹的风采……
锦宜心里暗搓搓地想:“以后是不是叫婶婶还不知道呢,也许就叫娘呢?”
八纪被锦宜盯着看的有些害羞:“姑姑,你怎么像是第一次认得我?”
锦宜只得说道:“没……我只是觉着,这段日子没见,你又长大了好些。”
八纪天真无邪地回答:“多谢姑姑夸赞。”
锦宜被这小孩儿的甜言蜜语吓得不轻,如果不是早知道这家伙的本质,只怕就真当他是个天真烂漫的小顽童了。
以前她还质疑过桓玹的教导能力,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桓玹的确教得好啊,至少八纪这演戏的本领是炉火纯青,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不对,假如桓素舸的情报有那么三五分真的话,或许这句话要改为:有其父必有其子。
一个桓玹已经泰山压顶了,现在又多一个小号的,简直不给人活路嘛。
锦宜想抱头鼠窜。
锦宜想着想着,竟叹了口气,八纪问:“姑姑怎么啦,不开心吗?我听说您今天去过府里,是干什么呀?”
子邈也问:“是啊姐姐,你去桓府有事?”
锦宜道:“没事。”
八纪眼珠转动:“是不是见三叔去了啊?”
锦宜没想到他一猜就准:“你怎么……”
八纪道:“我知道的比这个还要多呢,我还知道姑姑对三叔是一片真心,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典当那么珍贵的镯子给三叔置办礼物呢?”
锦宜震惊,忙站起身来,见屋里并没有闲杂人等,才忙问:“你连这个知道?”若说是从桓玹嘴里听说的,但桓玹绝非那种多嘴之人。
八纪笑道:“上次我来做客,听见你跟子远哥哥说的呀。我就告诉了三叔了。”
这个不解之谜居然就这么轻易地给解开了。
锦宜本想问问她习惯肚子疼的事是不是也是八纪听子邈说起然后告诉桓玹的……但听八纪确认了这件事,心想那件必然也没有错了,于是意兴阑珊,不愿再问。
***
次日,是锦宜的生日,也是她行笄礼的日子。
桓素舸为锦宜准备了许久,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来主持簪礼的,是内阁光禄大夫周悦之妻许夫人,许氏是靖国公家之女,出身贵宦,品性端庄,又是二品诰命,能请她来为锦宜主持,自然也是桓府的面子。
前来观礼兼为锦宜庆贺生日的也有许多贵妇,六部尚书的家眷就来了四位,林侍郎夫人也一早就到了。
经历了林清佳一事,又加上后来什么赐婚等,把锦宜对及笄的盼望消磨殆尽,只听从吩咐行事,内心却并没有什么波动。
毕竟她也知道,现在所谓的繁赫荣耀,不过是因为一个人而已,而这些来为自己庆贺的人,也并不是真心的,只是如自己一样在应付公事罢了。
只是,当许夫人将玉簪轻轻插在锦宜发端的时候,锦宜目光转动,越过含笑点头的各位贵妇人们,遥遥地看见在远处的姜家的祖母……锦宜的鼻子一酸,眼圈突然就红了。
假如……自己的母亲还在,她或许才是真心为自己的女孩儿成年而高兴的人吧……
酒席排开,大家都矜持地寒暄,客气地谦让,现场气氛隆重,一片祥和。
锦宜看不出有谁是真心在笑的,她坐在众人中间,无法想象以后自己也像是这些人一样……如同戴着假面,说着虚情假意的话,做着别有图谋的交际。
以前她曾经羡慕桓素舸的教养,手腕,但现在,这种想法赫然已经变了。
锦宜正端坐思量,桓素舸的贴身丫鬟走来,向着桓素舸低声说了句什么。
旁边许夫人问发生何事,桓素舸顿了顿,才笑道:“方才来说,外间有人在派放喜饽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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