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云连忙去看郭太夫人的样子,见她神情自若,与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见到这个儿媳妇也又不吃惊又不愤怒的,倒显出些高深莫测来,叫人捉摸不透。
那周二夫人高氏当然是心中暗暗叫苦的,她是没想到老太太会招呼也不打,突然上门来,简直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周二夫人一直觉得老太太算是温吞的,而且因为自己娘家的事,贴了太多,就是在周家的儿孙跟前,也有点儿立不起来,自己那一房平时有点什么不周到的,老太太也不计较,甚至是周二老爷带着一家子外放了,七八年不回来一次,老太太也没说过什么。
不是个厉害的,所以这一次,周二夫人也是大着胆子不管那些儿,一径回娘家住了。
没想到才住了几日,郭太夫人竟然就直接上门来了,她当然不敢躲着不见。
周二夫人殷殷勤勤的扶着郭太夫人往里走,坐下来了才又重新见礼磕头,又叫自己的姑娘,也是周家的二姑娘,十二岁的周雅丽过来给郭太夫人磕头,郭太夫人笑道:“这许多年不见,丽姐儿都这样大了呀。”
周四夫人也上前见礼,接着又拉着唐宝云上前,周二夫人也是个嘴头子利索的,见状先就笑道:“这就是侄儿媳妇了吧?哎哟真是好个模样儿,大嫂子真是有福气。”
唐宝云便福身请安,周雅丽也上前问好。唐宝云看了看,这周雅丽的模样儿倒是很有些周家人的模样,与周雅琴有点像,不过神色间就显得有点孤傲的样子,不那么稳重。
郭太夫人看着笑道:“我知道你不认得,特地带过来叫你瞧瞧。”
唐宝云就像周四夫人先前说的那样,只是抿嘴笑着,并不说什么,周二夫人却只装没听懂,笑道:“母亲也太周到了,回头我自然就见到了,哪用特地带了来呢。”
郭太夫人笑道:“我是想着你也脚步娇贵,不好劳动,那就我来一趟罢了。”
这话说的就重了,尤其是当着娘家众女眷的面儿,周二夫人本来就还站着,这会儿连忙上前一步道:“母亲说这样的话,媳妇怎么当得起。”
高家的众女眷都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
郭太夫人这才沉下脸来,就这样当着周二夫人的娘家人教训起周二夫人来:“我说一句话你就当不起,那等别人说起咱们家来,咱们家又有谁当得起?”
“你在外头这许多年,自己当家做主的,就把规矩都忘了吗?还是说,贵州、福建都是这样的规矩?儿媳妇回来,只在娘家起居,夫家一概不知道,我瞧着,这京城里,除了我们家,大约也没有哪一家有这样的事了。”郭太夫人虽然没有厉声说话,可也一样说的周二夫人涨红了脸,半句话也答不出来。
贵州、福建就是周二老爷外放的这十几年辗转待过的地方。
周二夫人的娘家嫂子连忙站起来打圆场:“这事儿是不应该,不过都怪我,原是因那一日二姑太太到京城迟了,只说天都晚了,回家去自然闹的一家子都不安生,别的也罢了,只是老太太有了年纪,大嫂子又在月子里头,万一劳动着了,二姑太太心里怎么过得去,便想着咱们家轻省,老太太不在家里,并不要紧,这才想着回来暂住一夜的。”
那妇人十分会说话:“只是二姑太太在外头的日子长了,这难得回来一回,我也是喜欢的了不得,当年我们姑嫂在家里就是最好的,我一时忘了情,第二日苦留二姑太太住着,只说再一两日叙叙话儿就回家去,二姑太太也是拗不过情,这才应的,其实是一直说要回家去呢,连行李都没打开过,老太太不信,亲自瞧瞧?”
唐宝云和周四夫人都不好说话的,那妇人接着说:“我也是太喜欢了,就忘了打发人跟亲家夫人说一声去,都是我的错儿,我给老太太赔个不是罢了。”
这话说成这样,两家只要不想撕破脸,郭太夫人也就不会再给冷脸子了,淡淡的道:“既如此,老二家的今日就与我回去。”
周二夫人连忙道:“我昨儿就与嫂子说了今日必是要回去的了,原说用了早饭就走的。东西都抬到车上去了。”
周二夫人的嫂子也忙笑道:“可不就是这样,我还预备了几样东西给老太太请安,原想着请二姑太太替我带去的,这会儿老太太亲自光临了,我就自个儿给老太太请安了,不过几样家常用的小东西,您老人家定要给我这个体面。”
见她们识趣了,郭太夫人才松了口儿:“怎么好劳动舅太太呢。”
坐着又换了一回茶,说了些话,郭太夫人才领着媳妇们和孙媳妇回家去,周二夫人又忙忙的上前伺候着,亲手服侍郭太夫人坐进了轿子里才罢。
唐宝云这么些日子以来,还第一回见郭太夫人这样厉害呢,果然这婆媳关系是挑战不得的,规矩简直是可以碰触得到的似的。
不过唐宝云也不是很焦虑,她向来信奉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陆夫人待她是好的,而且又是长辈,她当然会敬重她,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周二夫人这样的举动,也确实太嚣张不知尊重了,不把夫家放在眼里,但凡是通知一声,只说我为着办娘家的事回来的,哪怕你只是编个理由呢?周家有台阶下了,也不至于这样上门当面打脸去。
一时回了周家,又是一番见礼,周二夫人简直就是被押回来的,自然是有点觉得没脸,不过众人都是有涵养的,倒是没人明说,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的样子,唐宝云也吩咐厨下做了接风宴,一家子吃饭。
周二夫人倒是看不出什么讪讪的样子,也是谈笑风生,一路说些福建的趣闻,似乎毫无芥蒂。
晚间唐宝云就把这事儿跟周玉堂说了,周玉堂道:“二叔父与父亲不和,不愿回家也是有的,只不过做的这样,老太太怎么肯依。”
“平日里也没听老太太提过二叔父呢。”唐宝云道。
“心里肯定是有想头的,而且又是亲儿子,老太太自然更不情愿说了。”周玉堂道:“你不要理睬这件事,只管照着分例安排了就是,老太太自然有说法。”
“还有说法?”唐宝云问,这种事难道还有找补的?
周玉堂却没明说,只是道:“你且看着吧,横竖跟咱们没关系。”
这倒是真的,唐宝云也不是很感兴趣,便转而说起别的来,她也没别的事,也就是田地收租,铺子进益之类,不过那些家庭琐事,周玉堂并不感兴趣,心不在焉的听了几句,就不由的动手动脚起来。
“哎你干什么!”
“听我说话嘛。”
“你说啊,我又没蒙着你的嘴。”
“你这样,叫我怎么说话嘛。”
“那就不说了,咱们也该生个儿子了,二弟都要成亲了,可不能叫二弟赶到咱们前头去……”
“喂喂……等等……”
深秋之夜,却是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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