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连续工作两个时辰后,太阳已经高高生起了。
我背着一大框白色洛梅花瓣,站在沈月卿的小院外等候。
阿影见了我,直接让开一条路:“沈爷吩咐过,你来了可以直接去后院。”
沈月卿的房门还关着,应该还在补觉。宁王名下有多处钱庄商铺,财政情况复杂,他每天都要算到很晚。
如果没有出现赤字,他第二天会晚些起床。
如果出现了赤字,那他根本就不睡了,非得扒光账簿,把算盘打透,也要把出现赤字的原因给揪出来。
沈月卿的后院我倒是第一次来。
以前都是在他的前院,前院里只有一棵歪脖子树,一张石桌,还有两张石凳。
不知这后院,是何种风光?
很大程度上,我觉得应该和前院差不多。
但到了后院,我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
这里竟然是一块菜地,两旁种着小青菜、白萝卜、红辣椒,还拉了一个黄瓜架子,只可惜还没到夏天,所以架子上是空的。
最尽头是一棵枇杷树。
也没有到长枇杷的季节,但是枇杷树长的很健康,枝繁叶茂,充满生机。
枇杷树下躺着一个人,他的脸上盖着一本书。
旁边是一堆又一堆的木屑和木块,还有做木活的工具。
我看到在最高处放着一只长方体的木块。我捡起来一看,木块表面被打磨的很光滑,拧开来,竟然是可以转动的口红管。
对于现代来说很常见的口红管,对于古代人来说,工艺也不算简单,尤其是我仅仅告知了最简单的图纸。
果然,除了这一只是成功的,地上还散着一堆拧动效果不是很好的口红管。
树下的人在此时微微动了动,书本慢慢从他的脸上滑落,一同滑落的,还有从书本间滑落的几颗红色山楂。
他闭着眼,阳光从枇杷树叶间的缝隙里投射进来,落在他微微发青的眼圈上、白色的衣服上,溢出柔和的光彩。
我抬起头,从枇杷树间的缝隙里,望着瓦蓝瓦蓝的天空。
站在枇杷树下,很容易想到那一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饭,没有人会无条件帮你……所以啊,遇到免费的午饭,一定要小心。
*
期待有小仙女冒泡~
第19章 论功
“沈总,这个是你做的吗?”
我举着那根木质的口红管问他。
沈月卿缓缓起身,倚靠在树下,从地上捡起一颗滚落的山楂,懒洋洋地看着我:“不是我还能有谁呢?”
他轻轻咬了一口山楂,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捡起他掉落在地下的书,随手翻了几页。
这是他的手稿本,里面是他画的设计图――有关口红管的各种正视图、侧视图、俯视图。
很简单的一个小物体,他改良画过很多次。
树下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沈月卿又睡着了,嘴里还衔着那半颗山楂。
我将本子叠好放在他的身侧,也从地上捡起了一颗山楂。
红红的、娇艳欲滴的山楂果,滋味却并不太好。
我咬了一口就吐掉了。酸酸涩涩,却很能提神醒脑。
不知道这是沈月卿一生中的第多少个不眠之夜。
管着偌大的王府,事无巨细都要过问,绝不放过任何会出错的节点。
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他都要掌握用意。
我又想起了沈月卿坐在歪脖子树下涂抹口脂的那一幕,当时只是觉得又雷人又好笑,现在想来却觉得有些心酸。
口红管的初代算是完工了,萃取洛梅花汁和用蜂蜡调和脂膏的任务就交给了白七和沈月卿。
三天后,白七从沈月卿的内室中走出,神色憔悴,眼神呆滞,唯独双唇饱满滋润,泛着淡淡的红色光泽。
相较于沈月卿凉薄的嘴唇,白七嫩嘟嘟的嘴唇更适合用来试验口脂的成色和润泽度。
“好看吗?”
沈月卿问我。
我点头附和:“好看。”
“那这支就赏给你了。”
沈月卿丢给我一支口红。我拧开一看,膏体的头部已经有擦拭过的痕迹了。
这应该是白七拿的试用装,上面也不知道有没有沾到他的口水。
我想了想,还是把口红收了起来,毕竟是领导送给我的第一份实体礼物。
我收集到的血蜂蜡和白洛梅一共制成了四十五支口红。
每支口红管的管身都被沈月卿绘上了精巧的梅花。
唯独我的那支口红,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块磨的很平整光滑的小木头。
*
“朱珠,你今天还要出府吗?”
我正在叠被子,叠好后发现被子上面生了大片的霉斑,干脆又将其摊平。
“……恩。”
我看着楠丁在数着这个月发放的月钱,既羡慕又难过。
羡慕是她有月钱可领。
我的月钱已经被扣到半年后了,所以现在一直都是在做白工,我在账房眼巴巴地看了半天,最终被账房的莫掌柜赶了出去。
难过的是沈月卿过河拆桥。
后来听白七说,东玄的女使者们对改良的口红甚是欢喜,南诏皇帝也龙颜大悦,赏赐了宁王府很多东西。沈月卿也得了不少奖赏,听说他的破院子里也开始种上其他种类的花草树木了。
可以理解,一有钱,人就忍不住开始买买买。
但我竟什么也没有分到。
忙了一场,操碎了心,竟什么也没有分到。
甚至除了阿影,白七和沈月卿三人,都没有人知道口红管的设计其实出自于我这个现代人。
我像以前一样,做着平凡无奇又十分辛苦的采花工作,吃着寡淡无味的菜粥,每天睡到日上三竿。
唯一不同的是,我再也没去过沈月卿的小院子。
白七倒是待我不错,经常来王府送我一些我根本不会吃的补品。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以为他会害羞地对我表达一下少男的爱慕之心,他却一本正经道:“因为你同我一样,是西凉的子民,我不可能不管你。”
语气里,眼神里,认认真真都是责任心。
我听后沉默了半晌,对他说道:“我不是你们西凉的子民,你以后不用再来了。”
我从来不是西凉的子民。
我从异世而来,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曾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融入它,但它不喜欢我。
它一点也不喜欢我。
穿越过来,被人追杀,被人浸猪笼的时候,我没有想过放弃。
被逼迫乞讨,被乞丐欺负,我也没有想过放弃。
找不到工作,大字又不识一个,饥寒交迫中,我挣扎着,自娱自乐着,没有想过放弃。
通宵采花瓣,被蜂群围攻,我依然没有想过放弃。
……
但我所做的一切,合乎领导的心思,却抵不过功高盖主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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