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点理。
毕竟我们拍他做菜好吃的马屁已经炸了,沈月卿今早语气平淡地告诉我们:“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厨艺如何,但加了泔水的饭菜,你们都交口称赞,实在令我意外。”
此人心思之复杂,让人永远摸不着边。
到底模仿哪一幅呢?
我陷入了痛苦的抉择之中。
目光所及,蜡烛竟然已经烧掉了一小半。我赶紧吹灭了――接下来的九个晚上可都指望它了。
*
第二天,宁王府除八方守卫,所有人休沐半天,准备参加乞巧节的晚宴。
基本上在乞巧节这天,年轻姑娘为了约见心上人,都要换上最漂亮的衣裳,拿出最珍贵的香粉脂膏。
我还没拿过月钱,自然也没有钱买新衣裳,只有工作服可穿,不过我也没有心上人,穿什么也不必考量。
一时之间,内院的沐浴池里香水四流,还真有几分“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的味道。
我走出院门时,碧池正倚在墙边等我。
他正当年少,仪容俊美,随便一个姿势,都能站出绝代风华的味道。
有好几个姑娘正在不远处或明或偷地盯着他看。
他端着莫掌柜的脸,自然也要端出莫掌柜的性格,浑身又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他偏过头看到我之后,朝我挥了挥手。
我顶着周围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朝他走过去。
毕竟我们是府内官方CP,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碧池手里提着一盏莲花灯,粉纸画的莲花,浇了鹅黄的灯芯,底部是木质的,绘上了几片精巧的绿色莲叶。
“走吧,今天晚上还不知道会吃成什么样子。”碧池小声抱怨道,“那些肉是市场上买的肉吧,不是沈月卿从乱葬岗刮回来人肉的吧,东边可是有个很大的乱葬岗的。”
“别胡说。他再吝啬,也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吧。”
我嘴上这么反驳,心里却没有底。万一沈月卿真这么干了……算了,我今晚就吃吃蔬菜吧,来历成谜的肉还是别碰了。
我和碧池走到外院的小门时,从个个院子里搬来的石桌石凳已经摆好了。
石桌上放着切好的肉片和蔬菜,石盆放在桌子边,上方支了架子,平放着两把宝剑。剑身上抹好了猪油。
我突然连蔬菜都不想吃了。
“这剑没见过血吧。要是捅死过人还拿出来烤肉,也太逆天了。”
“你可拉倒吧你,我都怀疑他这些肉都是从乱葬岗割下来的死人肉。”
……
我和碧池你一言我一语,成功地把对方恶心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总:肉是好肉,是猪肉,市场上批发的。信我。
第31章 拜师
沈月卿的晚宴,让人吃的并不尽兴,菜和肉都是限量供应,想都别想大快朵颐。
我和碧池是他最“钟爱”的两个手下,理所当然地被他招呼坐到了一桌。
沈月卿在府内仆人们依次入坐之后,说了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便自顾自开始烤肉了。
大家在知道今年的乞巧节礼物就是亲手做一顿烤肉之后,虽然不能嘴上大呼上当受骗,一年不如一年,但心中不满还是流露了出来。
藏的好的,嘴角眉眼处尚有迹可循,藏的不好的,整张脸上都写满了不快的情绪。
碧池始终怀疑肉有问题,只拿了颗包菜徒手撕着吃。我不是很饿,也拿了颗包菜撕着玩。
唯独沈月卿身体坐的笔直,认认真真地烤着肉。
两把寒光宽剑并排陈列在火盆上,中间隔了约莫一寸的距离。剑身上抹了猪油,被炙烤的直冒白烟。
“朱珠。”
沈月卿突然叫我,我抬头望向他,他掀开半分眼皮,指着以剑作的烤架。
“你看着。”
对于我这种现代烤肉小能手,肯定是不屑看一个古人烤肉的,尤其还是在工具稀缺、蘸料没有孜然粉的情况下。
但面上我还是得端出一副恭敬虚心的姿态。
沈月卿不用筷子,只用他那把短小的匕首,挑起一块肉,又道了一声:“看着。”
这一声看着语气近乎严厉,我再看他时,他已经完全掀开了眼皮,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如同深潭一般凝重,只消一眼,我竟不由自主地端正了身体。
碧池嚼着包菜的咔擦声也戛然而止。
那片切成薄片的烤肉几乎是飞到了剑身上的某一处,冷肉遇上热油,瞬间冒出噗滋噗滋的油星。
紧接着,第二块烤肉随即落下,第三块、第四块、第五块……几乎是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剑身上转眼落得满满当当都是肉。
哪有这种烤肉方式!
他当特么表演杂耍呢!
不过幸好沈月卿背对着成荫的绿树,除了我和碧池,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动作。而碧池竟像是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还没等我吐槽完,沈月卿一击双剑,剑身上的烤肉全数被抛至半空中。
由于每块烤肉所处的位置不同,腾起落下的高度也不同,竟成了一副高低错落的景象。
我心道不好,赶紧从旁边的石桌上胡乱抓了个破碗准备接住烤肉,沈月卿却扬起了匕首,一片一片迅速挑起了空中的烤肉,再一片一片地落在了剑身上。
……简直就像是练剑一般。
一片肉都没有落在地上。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于我来说竟像是过了很久一般。
我放下破碗,发觉自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竟出了满头的汗。
“好好看着。”
沈月卿再次扬剑。
……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茫茫雪山上,无数雪花向上飞起,又在他其疾如风的刀光剑影中有条不紊地尽数落下。
扑面而来一股肉食的香气。
我惊觉,不是雪花,是肉。也不是寒冬,是盛夏。
“好了。”
他抬起双剑,将烤好的肉片倒进盘子里。每片肉都烤至色泽油亮,焦而不糊。盘子底部垫了掰开的脆包菜,红绿相间,落成令人赏心悦目的颜色。
他轻轻推过那盘烤肉:“自己抹酱吧。”
“噢。”
求之不得!省的这个恶趣味的家伙给我乱放酱料,做成一堆猪食。
沈月卿侧过脸去,雪色衣服配上雪色折扇,散去了一身淡淡的烟火味,敛去了面上的笑容,整个人又愈发像一尊清冷的玉人。
玉人最后那轻到飘忽的声音,若不是我离得太近又聚气凝神,很可能就只会当成一声叹息。
他说:“我没有味觉。”
自己抹酱吧,我没有味觉。
忽然一阵晚风吹过,吹散了这些天飘渺虚幻般聚拢在心里的迷雾。
我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能面不改色地饮下自酿的三月白。
一直到晚宴结束,沈月卿都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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