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剑影里,前些日子里被逼着练得磕磕绊绊的沈家剑法,在此刻竟然是从未有过的流畅凌厉。
我想起我第一次看到罗寒的时候。
他面无表情地将莫翎一剑封喉,虽然被杀死的不是真的莫翎,但那时候的我,在他面前连大声说话都做不到。
可现在呢,我却敢拿着剑和他相拼,生死性命全都抛在了脑后。
我不怕死,我只怕我不够快,那样会留下遗憾。
罗寒的剑刺。进了我的肩膀,我握剑的右手受到连累,微微抖了下,但一点都不疼。
我并没有受伤。
我想起了沈月卿送给了我的那件背心,他嘱咐我一定要每天穿上不许脱下――应该就是传说中刀枪不入的神器。
罗寒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咬牙恨恨道:“当年我搜遍世间奇珍异宝,得了这件金丝软猬甲,我是送给明流防身,却被沈月卿这贼人处心积虑地偷走了!你还给我!”
我冷笑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满嘴跑粪,你怎么知道不是那个明流送给我师父的!你以为明流喜欢过你,告诉你,你这样的人,连他的一根脚趾头上的倒刺都比不上!”
虽然不知道软猬甲是不是沈月卿偷的,但我却一点也不心虚。
反正现在就是他的,就是我的。
想从我身上抢东西的龟孙子,除了沈月卿,其他的还没出生呢。
罗寒刺不到我的上身,改刺我的腿。
该死,这猪脑子,关键时候他怎么就开窍了!
眼见着我的腿上被刺了两剑,我有些急了,如法炮制,对着罗寒连吐了好几口唾沫。
罗寒不怕剑光,只怕唾沫,全忙着躲避了。
然后我调头挥着手中的剑,往沈月卿的方向挥了过去。
多年以后,我回想起这一天,我孤身一人,决然而坚定的模样,也会慨叹,那真不愧是当世剑谱排名第一的惊鸿剑。
浩然召日月,一剑定乾坤。
剑光里倾注了我所有的内力、信念、荣光,那个瞬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哀嚎声四起。
我回到了沈月卿的身边。
我总算能够得着他了。
“师父,我救你来了!”
我不嫌恶心,抓起他的断手,往他的伤口上粘去,自欺欺人地认为这样能修好。
“朱珠,这把剑如何?”
“很好用啊,你看我把他们都打败啦。”
“好用就好。”沈月卿喃喃道,“这是师父亲手给你打的,但师父眼睛看不到,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极啦。”
哪里还管他什么审美呢?
“别哭了。”
沈月卿擦着我的眼泪,我在接着他的断手。
但是眼泪死活停不下来,断手也死活拼接不上。
“好啦,不要哭了。”
沈月卿歪过头,轻轻地吻了吻我的额头。
他的嘴唇冰冰凉凉,有决别的意味。
而后他将我护在怀里,调转了身体。
我听到了利器入体的声音,低头一看,罗寒从背后将他一剑穿胸了。
我想张口吐罗寒唾沫,却发现嘴里的唾沫已经吐干了。
也没有大鼻涕可以甩他一脸。
早知道我应该多喝点生津的酸梅汤。
“笨蛋啊,你为什么要挡剑啊,你不是把软猬甲送给我了吗?我穿着呐。”
我可以、我可以刀枪不入啊!!
“师父忘了,不过没关系。”沈月卿最后笑了一下,用尽全力推开了我,“活下去,你以后是归雲山庄的庄主了。”
……
从来没有哪一个瞬间有那么漫长。
长到我以为我的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人生最痛苦的不是千刀万剐,而是心有不甘、无能为力。
地上没人了,
也没有沈月卿了。
罗寒也离开了。
酱油党也都散了。
就剩我一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无数次睁开眼睛又闭上。
闭上再睁开。
只是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下一秒睁开眼睛,我就在A大的校园里了。
我会好好编程,我会好好学习。
我再也不会作弊了。
“碧总,我师父他会死吗?”
碧池正在替我包扎腿上的伤口,顿了一下说:“我不知道。”
“嗷嗷嗷嗷嗷嗷――”
我哀嚎起来,声音巨吵巨难听。
“好了好了,他不会死!”
“你没骗我吧?”
“当然是骗你的了。”
“嗷嗷嗷嗷嗷嗷――”
“你能不能不要学猪叫了?”
“唧唧唧唧唧唧――”
“朱珠,你冷静点。沈月卿杀了罗寒的皇祖父,杀了他的明流,毒杀了他的十几个兄弟姐妹,还害得他身中奇毒,甚至在这次给东玄女使的口脂里,他也下了一样的毒,现在东玄长公主和皇后也被毒死了,都打起来了!快打到南诏家门口了!”
我摇了摇头:“反正这里不是我的家。”
碧池叹了一口气。
“那么你恨他吗?”我问他。
碧池摇了摇头。
“我跟他没仇,没有恨。”
“为什么那些事早不揭发,晚不揭发,偏偏在这个时候揭发,肯定是罗寒那个贱人栽赃陷害的,他就是见不得宁王好,他当太子早就不耐烦了,他可想当皇帝了……呜呜呜――”
碧池捂住了我的嘴,神情很是疲惫。
“你不要再吵了,天就快下雨了――你就算舔我的手心我也不会松手的,我不能让你胡闹下去了。朱珠!你现在是归雲山庄的庄主了!你不会再见到沈月卿了!”
我停止了挣扎。
碧池也松开了手。
“跟我回去吧,快下雨了,我带你去归雲山庄。”
我没吭声,躺在地上没动。
天空落下雨来。
一滴雨水落在了我的眼睛里,化成了泪。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放心,沈总不会死,也不会残疾。
真的,信我:)
第二卷 我找师父
第43章 希白
“姐姐,姐姐,你看你看,下雪了!”
少年从黑狐斗篷里探出一张清丽绝伦的小脸,面色苍白几乎要和白雪融为一色。
冬天总归是要下雪的。
归雲山庄几乎没有秋天,夏天短暂,树叶来不及经历泛黄掉落的过程,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冬天。
大概换算成现代的版图,是东北那一块的。
“姐姐,我们来玩雪吧。”
少年似乎是第一年看到雪,兴奋地不行,几下就从地上团了一个雪球,递给我,“希白做的饭团,你吃不吃?”
我移开视线,凝望着漫天大雪,平静道:“希白,你自己玩吧,我今天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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