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夫人虽然非常不喜欢我,但她非常相信赵大夫的话。我“怀着”莫修的子嗣,她也不得不吩咐红意和赤心好好照顾我。
然后接踵而来的,就是一堆补品和补药,以及每天早中午的三次折腾。
早晨,会有人过来读书给我听。
中午,会有人过来抚琴给我听。
晚上,会有人过来念经给我听。
一来静心,二来养胎。
……再这么听下去,我不是孕妇都要疯了。
每天除了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围着竹林散步,不仅每次迈出的步伐大小得一致,连先出哪只脚,后出哪只脚都有规定。
更令我忧心的是,我的肚子并不会大起来。总不能每天疯狂吃喝,靠吃胖把肚子强行撑起来吧。
说起来,那位被买通的赵大夫也在这里住下了。红意和赤心已经算得上是沉默寡言了,但赵大夫压根不说话。
除去每日早晚给我例行检查,就没见过他出屋子一步,连三餐都是红意给端进去的。
我算着日子,已经是第十天了。
希白应该已经安顿好辞镜,偷偷摸摸地混进来了。他用追踪蛊应该能定位到我所在的具体位置。
……拜托了,计划的实施就看你了,这种关键时候可不能掉链子。
“脉象不对劲。”
这是十天里,赵大夫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抬起头,两只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
他诊脉的时候从不让红意和赤心在场,我本以为他是因为被莫修买通了,所以怕被那两人看出端倪告诉祈夫人去,故而掩人耳目。
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并不是莫修的人。
赵大夫握着我的手腕,眼眸渐渐泛出冷光。
“国师竟然同你一起欺骗我,你根本没有怀孕。”赵大夫冷笑道,“荒唐!真是荒唐至极!”
我看这架势应该是瞒不过去了,硬着头皮扯谎道:“呃……我和他之前有过一腿,但是有没有怀上,我就不知道了,况且这个结果不是赵大夫您诊断出来的吗?”
赵大夫被我一噎,握着我手腕的五指狠狠攥紧,捏的我一阵肉疼。
“国师大人先前输送内力改变了你的脉象,造成了怀孕的假象,而我……”顿了一顿,他又道,“我不是识不破,是根本没有怀疑他,他的嫡长子将是下一任的西凉国师,这个孩子整个内阁和陛下都在等!我和他认识了快二十年,他从来都是清明知理,今日怎么为你犯下这样的重罪!咳咳咳――”
赵大夫不善言辞,说了长长一段话后舌头打结,剧烈地咳嗽起来。
“所以说,绿珠是没有怀孕了?”
门帘后面,走出的少女是红意。她换下了侍女服,穿的是一身紫色短打服,只瞥了我一眼,就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以色媚主,绝不留你。”
红意提剑向我刺来。
我见状赶紧跳开,边闪躲边四处搜寻着合适的武器。
好不容易抓到一把扫帚,还没摆出一招半式,就被她一剑砍断了。
夺门而出后,我看到了一身蓝色短打服的赤心,赤心手里同样拿着一把剑。
“赤心,拦住她。”
两面夹击,腹背受敌,我若是手里有剑,还能与她们拼上一拼,可现在手无寸铁――
眼看着赤心朝我一剑刺来,我堪堪躲过,她朝我微微一笑,瞬间偏移剑的指向,一剑切在了红意的剑上。
红意大惊:“你不是赤心!”
赤心……不,是希白。希白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笑容灿烂:“你的赤心姐姐,已经被我剥的只剩这张皮啦。”
希白将撕下的人。皮面具扔到了地上,红意瞬间红了眼。
归雲山庄也有易容之术,那是经过繁复的化妆技术,借助各色涂料和工具才完成的。而希白的易容术,简单残忍,把要易容对象的脸皮直接剥下来,而且还必须趁人活着的时候剥,若是死后再剥,面皮戴在脸上,会不够贴合自然,也容易让人看出破绽。
希白在我面前是第一次展示他的剑术,纵然他没有内力,却也是个用剑高手,耍的人模狗样的一手好剑,将红意逼的节节败退。
这时,屋子里的赵大夫也走了出来。
他神色慌张地对我说道:“绿珠,哥哥带你逃走吧。”
……哥哥。
这家伙居然是绿珠的哥哥!
可既然是绿珠的哥哥,怎么会察觉不了他的妹妹早就被人调包了呢?
“绿间。”
这声音――
顺着声音的源头,我看到莫修一身金红相间的华服往我们走来,脸上还挂着慵懒的表情。
赵大夫名为赵绿间,是西凉第一神医,也几乎是四国之内的医家代表。可惜的是,他是个瞎子,倒不是因为病痛所瞎,而是在西凉国皇后难产时,他不得已答应皇帝为其接生,因而看到了皇后的身体,虽使得母子平安,但内阁给了他两个选择:自我了断或是废去双眼,他选了后者,含恨亲手毒瞎了自己的双眼。他已无亲人,只有一亲生妹妹赵绿珠,自小被当成人质养在国师府里,侍奉国师莫修,兄妹俩一年也见不上一面――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那个时候,我更不能理解西凉内阁对赵绿间的所作所为了。救了皇后和皇子,却要被弄瞎眼睛,医者仁心本就高贵,却算是侮辱了他们可笑的皇族威严。
莫修前来没带一人,看来是费了心思。
他在赵大夫面前站定。
“国师大人。”
赵大夫恭敬而机械地行礼,这动作流利到一气呵成,应该是做了很多遍了。
“我很久没喝你煮的茶了,今日喝一杯吧。”莫修面带微笑地看着扭打在一起
红意和希白,移开眼道,“我能够待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多,外面你知道的,都是人。”
赵大夫点头道:“好。”
瞎子煮茶我不是没看过,比如沈月卿,虽然失去视力,但常做的事熟能生巧,也出不了差错。
他们在小方榻前坐下。
端上红泥小火炉,生了火开始煮。
水开之后,林大夫捻了几根茶叶,倒入热水,最后撒入茶花,开始沏茶。
这种茶是西凉特有的雪花遥,也是我在归雲山庄时天天会喝的茶。端和了茉莉、玫瑰、梅花等数十种花木的香味,以上等绿茶铺底,茶香和花香相辅相成,喝上一口便唇齿留香。
由于最适合在落雪季节时,遥望雪景时喝,便取了名字叫雪花遥。
喝下一杯,莫修放下了茶杯:“很抱歉,把绿间你也牵扯进来了。”
赵大夫一口没喝,只摇了摇头:“大人糊涂,欺君不致死,欺骗内阁却是死罪。绿间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您的身份是西凉的象征,不容诟病。”
莫修闻言,淡淡道:“是啊,什么都是内阁做决定,陛下和我都只是他们的工具。我首先是西凉的国师,然后才有人记得我是莫修。有生之年,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让内阁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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