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道:“洛九韶为除穷奇,自爆金丹,于天下人是功劳一件,修真界必会记住他的名字,我们也会……也会好好安葬他的。”
沈画发出几乎是呜咽的一声:“不——”
云苓看不下去了,她身为女修自然更为心软,如今想要安慰却只能笨嘴拙舌道:“别哭了,他是为救你,你若是这么伤心,他,他会难过的。”
沈画其实并不想哭,可是他只要一想到可能今后再也没有洛九韶这个人陪在身边就无法抑制地颤抖。
李岚有些不忍心,又有些焦躁,她在想这嗜血棘蔓什么时候才来。李岚忍着血肉模糊的不适在洛九韶身上四处张望,终于眼尖地在洛九韶糜烂的几乎看不出原状的原先胸膛的位置发现了一根血红色的带刺的荆棘。
她装作惊讶道:“这是什么?”
沈画顺着李岚的指点看过去,也发现了那根小小的藤蔓,他的脸上瞬间就白了:“这是什么,什么时候长上去的?这么多刺洛九韶会疼的。”他说着伸手就想去弄掉这根幼小的荆棘。
李岚连忙拦住他,道:“你别妄动,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紧接着,似乎就是为了要验证李岚的话似的,那根幼小的荆棘忽然之间开始疯长起来,它从洛九韶的心口处破血肉而出,开始往各处蔓延。而随着这血红色荆棘的长大,洛九韶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重塑,破开的内脏被抬回,胸口的破洞长出新肉,下腹的丹田被重塑,破损的经脉在蜿蜒生长。
普惠一向淡然的脸上忽然现出吃惊的神色来:“这是……”
不仅他,在场众人都是一脸不可思议。掌门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他忽然扬手一剑,元婴后期大能的剑意如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李岚看过剧情,早就等着这一刻,她以太阳鼎和凤血剑生生扛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她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到底是元婴后期大能,即便先前掌门鏖战早已灵力虚空,还受了穷奇好几道攻击,现在这全力一击还是让有所准备的她受了点内伤。不过这最致命的一剑她挨过去,沈画之后应当就不会外出采药了吧?应该就能好好活下来了吧?
沈画睁大眼睛,一手还握着洛九韶的手,一手要去扶李岚:“掌门师伯?!”
掌门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欲晃,他道:“你挡什么?!洛九韶就要入魔了!”
在场众人俱是一惊。
沈画道:“掌门师伯,你在说什么?洛九韶是雷灵根,怎么可能会入魔?”
掌门道:“这是嗜血棘蔓!魔界的老怪,专门挑求生欲强烈的垂死之人来附身,被他重塑肉体的人都会转为魔修,性情大变!洛九韶天赋绝佳,如今若是被转为魔胎,不趁他此时虚弱之时将其除去,将来必然后患无穷!”
沈画睁大了眼睛:“可他是师伯您的弟子啊!洛九韶自爆金丹不也是为了除掉穷奇吗?您怎么忍心这样对待他?!”
掌门道:“他从前是我的弟子,可是从此刻开始,他就不是我的弟子了。除掉穷奇的是洛九韶,可是等会儿站起来的就不一定是洛九韶了!”
沈画道:“可是他还什么都没有做,他刚刚救了所有人,现在刚有一点生还的希望就被打成魔修,这是不公平的!洛九韶还什么都没有做!”
掌门道:“我知道你跟他要好,也心软,可是你也要为天下人想一想,如果站起来的是个性情大变的魔修,将来受苦受难的是谁?你我都有修为在身,那些没有灵根的凡人怎么办?”
一旁一直沉默的郭成忽然道:“昆仑宗掌门,您说的非常对。可是这样对待一个刚刚自爆金丹解救大家的人未免太寒心了。魔修和魔道还算是两码事,也许洛道友本不会堕入魔道,如今被您一逼也要堕入魔道了呢?”
掌门气道:“你们这是要帮他说话?你们同情他的时候可想过别的人?若他将来作恶,你来承担吗?”
众人沉默。
沈画紧紧握着洛九韶的手,他心乱如麻。沈画不知道洛九韶会变成什么样,可是他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掌门将洛九韶杀掉。他在想怎样才能带着洛九韶先离开这里,怎样才能在洛九韶醒来时第一时间确认他到底有没有性情大变?其实掌门师伯说的也很对,他正是出于对苍生的悲悯才会这样说。若是洛九韶将来作恶,那执意留下他的他不也是残害下界的凶手吗?
他想起洛九韶给他的青影灯,想起他给洛九韶画过的无数符文,想起洛九韶的探渊剑,想起吃恶灵的白虎。沈画一时间想了很多,他握住洛九韶腰间的储物囊,下定了决心。
掌门见大家都不再言语,于是强撑着灵力已到极限的身体,扬手又是一剑。在剑光落下前,他看见沈画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的眼睛。紧接着他一剑落下,剑气将地面激起万丈尘埃,而原先的位置上,躺在血泊中的洛九韶和沈画,都不见了。
☆、乱世(一)
沈画在林中拾捡枯枝烂叶。
他动作很快, 见到一个就抓一个,一只手攒满了就往储物囊中扔,现在沈画的储物囊中除了他之前放置的东西外,就都是些干枯的树枝和掉落的叶子。等看着差不多后, 沈画起身, 他将神识释放出来, 方圆七里之外似乎有人,还不止一个。
沈画有些紧张,他连忙往身上贴了一张掩息符,纵身躲在树上, 小心翼翼地放出神识。他在焦虑和担心中等了好一阵,确定人都走了才跑出来, 架起水云间,一路飞至一个山洞前。
山洞口很窄,旁边草木葱郁,倒是十分隐蔽。沈画弯身而入, 先开始他得弯着腰走,渐渐地,越走到里面,山洞越开阔。山洞的尽头搁着一个大石块,石块上铺着席子, 上面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正是洛九韶。
沈画将储物囊中的枯枝烂叶尽数堆到石块旁的火堆前,往微弱的火苗中添了几根柴, 又拨弄了几下,那火苗就旺盛起来。做完这些后,沈画有些脱力地坐到石块上,借着火光看着躺在席子上的洛九韶。
三日前,沈画趁着掌门不备,撕碎了洛九韶储物囊中他送给对方的瞬移符。一阵天旋地转后,沈画和洛九韶两人都到了一片树林里。沈画第一时间释放神识探查周遭,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将洛九韶背起来,四处小心搜寻才找到这么一个隐蔽的地方。他们刚进来时,山洞里满是灰尘蛛网和杂草,一看就是从无人居住。沈画施了个清洁术,又施法除去地上的杂草。他心疼洛九韶直接躺在地上凉,便四处寻来一方大石块,将储物囊中收纳的席子被褥都铺上去,这才扶着洛九韶躺了上去。
洛九韶在这山洞中足足躺了三天,一直昏迷不醒,晚上沈画挨在他身边调息时能感觉到他有时冷的发颤。于是沈画就拾来枯枝生火,想让洛九韶暖和一点。他早就将洛九韶身上沾满血迹的衣物换掉,给洛九韶施了个清洁术,将他身上的血迹都清理干净。
在给洛九韶换衣服的时候,沈画看到他身上自心口处往整个身体蔓延着血红色的荆棘图样,第一日的时候还只是长在前胸上,第二日就已经往上蔓延到锁骨,今日沈画再看,已经长到脸颊的边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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