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之前只听过她的传闻,真人却是头次得见,四十有余却风韵犹存。
槐夫人既是北晋长公主,还是秦宣帝御封的一品夫人。据说她不仅出身高贵还经明行修,博古通今,乃是太守大人得力的贤内助。当年和亲本就是下嫁,太守原是要将府中的妾室一并休了赶出府,是槐夫人大义留了她们活路。所以府里这些妾室夫人从不敢在槐夫人面前造次。
待太守大人和槐夫人落坐后,一众宾客也都踏实坐回了位置。
香儿随慕容烟坐在太守大人下手最近的席位,而先前那位长孙夫人与慕容宁,连同其它几位侧室夫人子女均排在偏末的位置。
这边,长孙夫人正拉着女儿的手小声劝慰道:“宁儿不哭了,刚才的委屈娘不会让你白受的!明日找千代神医给她把了脉,若报的是虚喜我定要那贱婢死无葬身之地!”
宁儿一副心急难耐的坐立不安样儿,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生撕了那婢女!
“母亲!还是天一亮让翠竹去外面请大夫吧!千代神医是槐夫人北晋带来的自然是心向着哥哥!”
宁儿忿忿的说完突然又觉得脸上一阵儿钻心的火辣,便瞬间又转了哀怨:
“哥哥从小欺负我也就罢了,现在连他手里一小小婢女都敢打我巴掌!这太守府还有没有尊卑了?不把那贱蹄子给她剁了我就不姓慕容!”说着,又憋屈的呜咽起来。
长孙夫人自是心疼不已,便拿帕子沾了冰水帮宁儿揉揉脸蛋儿,帕子刚贴过去就被宁儿慌张的推到一边!连同拿帕子之人都吃了这力道歪了下身子。
“娘!妆花了!”
长孙夫人一看,果然那好容易涂白的脸蛋儿这下又被那帕子给现了原型……
慕容宁赶紧从衿带下的暗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脂粉盒来,瞄了眼四周,做贼似的用丝帕沾取一点儿粉末轻轻拍打在右脸颊,这才又衔接的自然了起来。
是的,这是个随身带着脂粉盒的姑娘,谁叫她貌美有追求,偏又肤黑心戚戚呢。
长孙夫人见女儿又恢复了美貌便宽慰起来:“宁儿啊,若是普通下人娘能让她活过今日?但你也看到了刚才慕容烟有多护着那个贱婢!手从搂上她的腰就没再松开!”
宁儿听着更加来气,不平道:“明明我和哥哥都是父亲的孩子,这嫡出庶出的差别凭什么这么大!他慕容烟屋里连个下人都比别屋的主子猖狂!”
长孙夫人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哎,娘的出身怎么和槐夫人比!宁儿啊,你可要出息,只有你嫁的好了娘在这太守府才有立足之地啊……”
慕容宁的两眼死死的盯着澹台香,若是眼神能杀人想必香儿早已被千刀万剐了。
其实今晚盯着香儿的又何止她一个,在座宾客无一不好奇慕容烟身边坐的这绝艳女子。看装束和席位该是妾室之上,可谁也没听说慕容公子有娶妻纳妾啊……
人人都在纳闷,却没人敢问出来,毕竟这话要是没斟酌好是要得罪人的。
倒是夏侯益这莽夫双手一拍案几,随着闷沉的一声响站起身,来了个闪亮登场。
“太守大人和槐夫人厚情盛意为在下设宴,下官铭感五衷!这次汀罗之行获益甚多,下官先敬大人和夫人一杯!”
这番简单的客套辞令对夏侯益而言实属难为,不知私下背了多久才能流畅的说出。
别看他拽文不是强项,喝酒却是行家!说完这话一仰头便一滴不漏的干了杯中酒!
这斗杯以升计,那一饮而尽的豪爽劲儿似是要摔碗奔沙场!
太守和槐夫人见他这般客套便觉好笑,众人也看热闹似的赞以虚誉。夏侯益越发不羁又看向了慕容公子这边,眉头一皱问道:“方才没顾上请教,公子身边这位佳人是?”
香儿也紧张的微蹙着眉,赶紧将手中折扇尽自然的往脸上遮挡。
一来是怕夏侯益这径直的目光认出什么,二来也实在不想听到慕容烟介绍自己的身份。
大庭广众之下‘侍寝婢女’这四个字简直是把人活活钉在耻辱柱上拷问一般!
“我身边的这位姑娘,乃我心仪之人。”
慕容烟从容的回应道,说完还瞥了一眼香儿,只见她也正侧目偷瞄着自己,被这目光一迎脸上的胭脂瞬时浓了几度。
这真是让她意外至极!慕容烟平日里这般嘴毒,此时竟……不对外提及她侍寝婢女的身份。
夏侯益的这个问题虽说莽撞,却是得到了在座宾客的真心称赞,毕竟是大家都想问却不敢问的,真是多亏了他的低情商。
慕容烟贪玩却不近女色可是出了名的,甚至一度还有些关于他和某位皇子走动过于密切的不雅传闻……
之前媒人送来多少美女才女千金小姐的画像都被他拒之门外,这会儿却说自己有了心仪之人!以他的身份何需‘心仪’二字?看上哪家姑娘直接收进府圆房便是了!出身好的也顶多给个侧房名份。只要不是皇族贵女那还不是任他挑选。
即便事实……香儿也确实是被直接收进府来的,但是宾客们哪知道啊,他们只看到今晚慕容烟给她的超高礼遇!
夏侯益也是大惑不解的样子,眯着眼睛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仔细把香儿端量了一圈,突然一个咧嘴倒吸一口冷气:“这位澹台姑娘好生眼熟啊!”
他这一说,香儿心中便是一惊!都画成这样了还认得出?香儿赶紧将手中折扇又往上抬了抬,把脸挡得更严实一些。
这此地无银的躲闪让慕容烟看在了眼里便心生疑虑,又联想到之前也是夏侯益打招呼时,香儿才突然趴到耳朵上说要去找婉婷。
慕容烟看着香儿,似是看懂了点什么,便对夏侯益说道:
“夏侯大人,从你来通洲澹台姑娘就一直没出过这太守府门,若是眼熟那兴许是在这府里碰过面儿吧。”
夏侯益那过目就忘的本领原本就想不出在哪儿见过,经慕容烟这一说便觉得只是合了眼缘儿才面熟罢了。
正巧这时一阵清脆的编钟声伴着鼓点响起。几条绸带从厅顶飘落,舞姬们腰缠着绸带轻盈的番飞在空中,手中还轻巧的合奏着乐器,那身手灵活得好似手持琵琶的飞天。
夏侯益早忘了先前的话,这会儿只顾盯着那空中飞舞的曼妙仙子!
时而密集时而松散的编钟声清脆悠扬,营造出空灵而撼动心弦的氛围。香儿方才忐忑的心,在这里得到释放,她转头看向身边的慕容烟,却见慕容烟也正侧过头看着自己……
这种对视场面似是常有发生。
一曲终了几名舞姬从空而降,飘然落于厅前向各位大人行礼。
香儿这才发现,领舞的那个就是中秋夜跳天女散花的女子。还记得那时慕容烟说,这是特意找来的汀罗城最好的舞妓,叫云嫣。
而现在显然她已被收入了太守府,编在了府中的舞姬中。
这样算起来她进府的时间大概和香儿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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