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反派面前作死_大头蛙蛙【完结】(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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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死之前都会有莫名其妙产生的勇气啊,声音那么大,生怕他听不见似得。

  灰湮走到这妖怪面前,一爪子拍飞了他的头,血溅到了衣服上,有点黏黏的,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感受, 只有一个字在心里缓缓升起。

  『哦。』

  那就这样吧。

  就当这件事从来没被提起过。

  接着他走向那个还在召唤阵前不明所以地施着法的人类,将爪子对着这人类心脏处比了比, 算着从什么角度下手才能让血不要溅到衣服上,然后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比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个合适的角度,他正准备下手,突然鼻间传来一股好闻的香味。

  是人类的肉味。

  就这一个晃神间,召唤阵中烟尘微微散开,他看到一个女人坐在阵图中央,正不住地在咳嗽。

  当时第一反应——谁?

  第二反应——谁都不重要。

  反正他的妹妹也不可能被召唤出来,这种无关紧要的人类杀掉就好了。

  想着,他又举起爪子往那女人身上比了比,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合适的角度,他站在原处,面无表情。

  这人类真是太瘦了。

  不仅瘦,还矮,这么小小的一块肉,从哪儿下手都觉得不妥当。

  而这小小的一块肉还像是根本没看到他一样与那布置出召唤阵的人类说起话来,他本来是不想听得,可奈何耳朵一向灵敏,即使是还隔着一段距离,他也听得很是清楚。

  “认识那个谁……”一块肉面带疑惑,突然沉默了下来,像是在思考『那个谁』到底是『哪个谁』

  思考了好半天才想了起来,有些激动地拍了拍被白色裙子遮住的大腿:“就是那个!灰湮!”

  这两个字像是风一样像他刮来,从耳间刮到心底,刮去了浮在体内的乌云,刮去了一片腥风血雨,回忆如同泉水汩汩灌了进来,眼前是一片拨云见日的光亮。

  “灰湮啊,你娘叫你回家吃饭啦。”

  “灰湮你这混小子,练功又偷懒,今天又想挨打是不是!”

  “吹吹就不疼啦,我们灰湮最坚强了,没事没事。”

  “不久后就要当哥哥了,我们灰湮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呢?”

  真是好久好久都没听过这两个字了啊。

  他不知为何突然就感到一股疲惫的倦意,他开始厌倦日复一日在木屋中的生活,开始厌倦身上黏糊糊的鲜血,开始厌倦妖怪们见着他时止不住颤抖的身体。

  他盯着那喊出他名字的人类,脑海中突然飘过个想法。

  如果这个人类以假乱真地来填补了这个空缺,那这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试试呢?

  他开口道:“我就是灰湮。”

  这样的初遇,在岑言死后的那一年,灰湮经常会想起来,不仅是初遇,还有他第一次带着她去走灵街吃饭,她挺能吃的,但那时的他还是觉得她要再多吃一点为好,瘦胳膊瘦腿的,他听说这样的人类最容易生病了。

  还有走在人间的大街上,她突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后颈,一阵如同电流一般的酥麻突然传向身体各处,他侧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难道不知道这是只有伴侣才能摸的位置吗?

  哦对。

  她肯定是不知道的。

  她又不是自己的妹妹,不是一只狼,怎么会知道呢?

  不过大概是那时起,他对她的感情就奇怪起来了吧,只是没能及时意识到而已。

  没能及时意识到为什么看到她因自己没有控制住力量而受伤心里会像是滴血一般心疼。

  没能及时意识到为什么不想让别的男妖怪靠近她为她疗伤。

  没能及时意识到为什么她醉酒后跳到自己背上嗅着她身上的香味他会觉得体内有股躁动缓缓升起。

  还是过了好一段时间后,有天她突然牵住他的手,软软的掌心在他手里摩挲,那时他才反应了过来——原来不是这样的啊,对妹妹的感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只不过他完全没有想过,关于她会死的这个问题。

  等她真的以从世上消失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嗅不到她的味道,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到她人,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将人类的生命还是想得太坚强了。

  感觉到有种情绪正在与他的身体分离开来,他想了好一会儿,想起这种情绪叫做开心。

  这是他好不容易在和她相处的日子中记起的开心,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忘了啊。

  他将那只杀掉她的黑色巨妖发泄似得剁成了肉酱,以为这样能够开心一点,但顺着视觉钻进来的只有无尽的悲哀和绝望,他想起这种时候应该哭上一哭,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哭,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自己的难过。

  他只能在后来的日子如同行尸一般活着,不过大概正因如此,他看每一个活着的东西包括自己都会觉得不爽,起初他还憋着这股子杀意,因为她不喜欢自己肆意杀掠,也不喜欢血。

  直到有天他遇到敖空,敖空指了指街上一大群其乐融融的妖怪,无意间提起了句:“他们为什么能笑得这么开心,我们却再也看不到阿言笑了。”

  他那时怔了好久。

  对啊,她已经死了。

  这些妖怪为什么却能笑得这么开心?

  当时因为惧怕自己家族而屠去整个浞狼族的也是这些只知道太平安乐的妖怪。

  为什么他们能笑得这么开心?

  他突然不想忍了,于是所到之处,全是血路,血黏在身上,黏在脸上,他也不太能感觉到舒服不舒服了,只是心里那股子杀意发泄出来,这让他很舒服。

  他又像是恢复了原来的生活,只身一人,坐在院中枯井旁的竹椅上,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

  偶尔出个门,见妖屠妖,见人杀人。

  然后以这样的一身鲜血回家,他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如果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会不会害怕呢,会不会……讨厌自己呢?

  会的吧。

  连他都讨厌的自己,又凭什么指望着她不讨厌呢?

  可她已经死了,无论是讨厌他还是害怕他都做不到了。

  他又在竹椅上坐了许久,有股酸涩从心底升到眼眶,不过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等他反应过来时,这想哭的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

  接下来这样回忆她的日子总有一天会让他哭出来吧,他想道。

  这样的日子到了他收到敖空的消息时也没有来临,敖空告诉他在妖界最北处的一座山上,找到了操控那只深黑巨妖的妖怪,他甚至连『啊原来那只深黑巨妖是有东西在操控啊』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只是怀着对新的发泄对象满满的杀意,便飞去了妖界最北处,将每一座山都找了个遍。

  但却什么都没找到。

  他坐在开始落叶的树下,心里空荡荡的。

  天上旋着一只孤鹰,他一阵烦躁,抬起手,那只孤鹰便直直地落了下来,鹰的脚上捆着一张信笺,将信笺打开,里面写着的字是敖空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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