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甫一破晓,晏承与裴时嘉就站得笔挺等在军营之外了。身体虚弱的吾骄也按着约定的时辰到了。让晏承暗叹的是,吾骄身边的族人侍卫全都将兽皮衣服换成了大齐最普遍的平民布衫。大概是同军营里的士兵换来的。因着担心吾骄在路上出现意外,裴朗将军也让白容真跟着上了路。
晏承骑上了自己的小赤,裴时嘉的黑驹过分显眼,怕叫人认了出来,这次出行便没有带上那日行千里的骏马黑蛋。吾骄还坐在他的大马车里,还特地邀了白容真一同进去。白容真起初婉言拒绝了,但吾骄坚持,裴时嘉也觉得这三四天的路程都骑着马容哥会不习惯,白容真无法,只得接受了。
离开了军营之后他们走的都是村落外的小道,没有停歇地走了大半日,到了正午,全部人停下来吃干粮、喝水。赶路的吃食又干又硬,晏承吃得辛苦,裴时嘉倒是习惯了,他吞咽完一口,侧着脸对晏承说:“等到了京城,我带你去吃好的。”
晏承点头,忍着干呛继续吃,裴时嘉吃完,跟他说话解闷:“我娘亲也烧得一手好菜,若有时间,我也带着你回去。”晏承这会儿是重重点头。裴夫人性子爽朗大方,端庄大气,对他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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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人吃过干粮,没有午歇,又继续上路,到黄昏前刚穿过一座山,尚未找到歇脚的村落。裴时嘉看着天色,与后边马车上的吾骄商量说:“此处不适合落脚,我们可能得多走一段路,找到村落才能停下。小王子可还能继续前行?”
吾骄一直坐在车内,脸上有些热得红烫,总算是没有病态的苍白了。他点头说:“还请小将军继续行进,不必担忧吾骄。”
白容真在靠门的软塌上坐着,也朝他点点头,裴时嘉这才继续带着众人前行。
晏承一路一路都在裴时嘉身侧跟着,起先二人还会偶尔说说话,后来为了保存体力便不怎么出声了。
等到他们望见村落的痕迹时,天色已经大暗,只一户户人家的烛火传照出来。
裴时嘉手下的三个精兵得了令,先疾驰进村寻找歇脚的地方了。他们浩浩荡荡抵达时,先行兵已经打理好一切了。这是村子里唯一的客栈,客栈不大,他们人太多,士兵们住的都是大通铺,剩下白容真一屋,裴时嘉与晏承一屋,吾骄住的是最大最好那一间。一行人白日赶路,此刻随意吃了点面食就回屋歇下了。
晏承看了看客栈大床上的被褥,暗自想:还不如军营石窟裴时嘉屋里舒适。这被子看起来也不保暖,今晚他们二人可有得冷了。
果然,晏承躺了好一阵,感觉四处来风,这被子又薄又透,他在被窝下的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裴时嘉还是与他同睡一张床,这一抖动就叫他发现了。
“很冷?”裴时嘉边说着边挪动身体凑过来,伸手往下抓起晏承的手,果然冷冰冰的。
“有、有点儿。”晏承出口的声音都仿佛打了几个冷颤。
裴时嘉没有犹豫,就又伸手,穿过晏承的腰腹,按在他的后背,将他整个人都往他的胸怀里抱了抱。
晏承的鼻尖几乎要贴上裴时嘉的嘴唇,他呆住,裴时嘉这会儿也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太亲昵了,不过还是没有松开扣住晏承身体的手。
晏承一抬眼,裴时嘉说话的热气都轻轻吹在了他脸上:“你往我这边躺,我抱着你睡,暖一些。”热乎乎的,痒痒的。
被人形火炉紧紧拥抱着的晏承忍着笑意,轻轻用鼻音“嗯”了一声。前几日他还想要给裴时嘉暖手、暖脚,不想眼下却是裴时嘉给他暖意了。
又满足又愉悦。晏承心想,吹熄了烛火反正他也看不见,干脆就很放纵地高高扬起了嘴角,无声笑得灿烂。
第19章 丰安
到底是少有经历长途跋涉,晏承第二日就睡过头了。他还留恋着昨夜裴时嘉温暖的怀抱,笑了笑,利落地起身穿衣裳下楼。
这段日子也无需像在军营中起早晨练,不过长久的坚持让裴时嘉还是早早醒来了。等到晏承下来时,他已经打完一套拳。
众人用过早饭又启程继续行进。因着吾骄的马车不能疾驰,裴时嘉还特意吩咐了自己的精兵放缓了向着京城行进。晏承驾着小赤,眼见着四周从起初的黄土高山、石林峭壁变成一处处的村落,再往前走,就见到了熟悉的肥沃土地,浓绿的群山取代了稍显萧瑟的山林——他们已经离开了边疆,回到了大齐内腹。
过来的三天两夜都一路顺利,风平浪静,晏承也没敢掉以轻心,还是时刻紧跟着裴时嘉。
裴时嘉发现了,忍不住笑他道:“晏承,你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不用这么紧张跟着我。”
晏承难得脸上一热:“没有的……我们还有几日能到京城啊?”他也算了一算,比不得快马加鞭的探子、暗卫,他们这浩浩汤汤的,至少也需十日才能回到皇都。
“约莫半个来月。”密旨里并没有让他们加急赶到皇城,裴时嘉说,“路途遥远,若你觉得乏味无趣,也可与我说说话解闷。”晏承点头,他这几日同随行的士兵也说上了话,偶尔也会寒暄几句。只不过吾骄一直待在马车中,晏承还未与他打过照面。
当日他们就进入了繁华热闹的丰安城,老百姓人来人往,大街小巷都水泄不通,他们一行人只能与当地百姓摩肩接踵,挨挨挤挤。人多了自然就容易出现意外,进城之前裴时嘉便吩咐了士兵都放光了眼睛来,好仔细盯着四周情况。
晏承也留心警惕着,前几日的安逸顺利没让他放松,反而时刻提心吊胆会遇袭。
周遭都是齐整的屋宇,鳞次栉比,茶楼、酒肆、药铺、铁匠铺、杂货店,吸一口气都是喷香的包子、面饼、炸酱味儿,勾得晏承也忍不住深深吸气馋嘴。
街上人太多,晏承坐在小赤上面随着裴时嘉缓慢行走在路中央,他还能看见拥挤之中有人趁机摸走路人的钱袋,隔得太远,晏承一时不知怎么止住那人,犹豫之际,就见那小贼左手按着右手腕,疼得龇牙咧嘴,钱袋也应声掉下来。而后钱袋的主人也发现了,大喊一声“抓贼!”,当下一片混乱。
“都跟紧些。”裴时嘉轻描淡写地收回视线,低声对后面的人说完,继续前行。晏承恍然,原来刚刚是裴时嘉出手了。
兴许是晏承的目光太过灼热,裴时嘉反倒不好意思地扭过头,低声与他说:“你看我做什么?”
晏承不由自主地就流露出赞许:“你刚刚好厉害。”隔着人群大老远地还能精准地击打那小贼。
裴时嘉自小就被家中大人严苛训练,胜不骄、败不馁是他一直以来接受的灌输,这会儿看着晏承的神色,他心里也有点儿小骄傲了,但嘴上还是很谦虚地说:“这没什么,我们家自小训练得严格,这已经是最基本的了。”
这倒是,晏承知晓他们武将世家的小孩儿,小小年纪就出来磨炼拳脚,他也清楚裴时嘉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人。
他们过了拱桥,到了客栈便停下歇息。白容真一路上都照顾着吾骄小王子,这会儿找到裴时嘉,说是要去万春堂买些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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